記憶外包，文明消亡？

 

　　近日匆匆的瀏覽了Nicholas Carr寫的《The Shallows：What the Internet Is Doing to Our Brians》的中譯本《淺薄：互聯網如何毒化了我們的大腦》。印象最深的兩點，其一是「互聯網吸引我們的注意力，就是為了分散我們的注意力。」其二就是這篇博文的標題：「記憶外包，文明消亡」。這後一點似乎有點「嘩眾」的意味。

 

　　湊巧日前讀陳頌紅的專欄，談到一項來自心理學系的研究所指出的：聽到別人講電話，不但會易生煩躁，更會削弱我們的認知能力。因為人類的大腦要處理許多事情，它必須把每件事的重要程度分類，若是不需太花精神的可預期事情，例如跟同事說「早安」時對方也說「早安」之類，注意力會比較鬆懈。但對於不可預期的事情就會加倍專注。聽到別人在自己身旁講電話，由於只能聽到一半對話，大腦會啟動言語理解系統去承接不完整的內容的連續性，此時要麼因失去耐性而煩躁，要麼就把專注力集中在那一半的談話中，結果就降低了對其他事情的認知能力。

 

　　但其實現在我們登上互聯網，讓大腦分神的事遠遠多於及嚴重於身旁有人高聲講電話。我們已慣於不停地在不同的視窗裡轉移，這分鐘收發電郵，下分鐘看看面書上的朋友有甚麼更新，繼而又要接續在QQ上與網友的聊天，再下一分鐘網上傳來了自己喜歡的博客更新了文章的訊息，忍不住又去看看……

 

　　有研究網友研讀習慣的人，對於「網絡客戶在網上怎樣閱讀？」這個問題，給出的答案是：「他們不閱讀！」也有數據分析指出，在大部份國家，人們在轉入下一個網頁之前瀏覽當前網頁的平均時間為19~27秒。又據說，英國圖書館網站為用戶提供學術性期刊文章、電子著作及其他書面信息來源，但有研究者發現，該網站使用者表現出極鮮明的「浮光掠影般草草瀏覽」的特徵。

 

　　Nicholas Carr在書中引用認知神經學的學者的解釋說：「上網時我們的注意力持續不斷地轉移，這會讓我們大腦在遇到多重任務的時候更加敏捷，但是，多任務處理能力的改進實際上會損害深入思考和創新思考的能力……同時處理的任務越多，你就越輕率，你思考和解決問題的能力就越差……變得更容易依賴常規思想和傳統辦法，而不是以原創性思維解決問題。」

 

　　相信，有人會不同意這種說法，但至少筆者是會警惕自己的：莫被互聯網時刻「有料到」的世界分散我寶貴的專注力。

 

　　「記憶外包，文明消亡」是甚麼意思？著者提到心理學家和人類學家的發現，人們往往更能記住自己生活中發生的事情，而成長環境對記憶的影響是雙向的。個人記憶形成並支持着作為文化支撐的「集體記憶」。存儲在個體腦中的內容──事件、事實、概念、技能──不只是構成自我的「與眾不同的人格表現」，還是「文化傳播的關鍵所在。」我們每個人都在表現和設計將來的歷史。文化在我們的神經突觸中得到支持和延續。

 

　　但當我們把記憶的任務推卸給外部的數據庫，並不僅僅危及個體的深度獨特個性，還會危及我們共享的社會文化的深度和獨特個性。人類文明要保持勃勃生機，那必須在每一代人所有成員的頭腦當中重建。若記憶外包，文明就會亡無日矣。

 

　　這話有點危言聳聽。但筆者倒是想到，不管是做學問還是搞創作，倚賴「記憶外包」者的效率肯定遠不如博聞強記者，因為後者是使用自己腦裡的「數據庫」，各種訊息材料的綜合與創新，俱可電光火石之間完成。而前者往往要花時間從「外包」的「數據庫」找資料，找得差不多了才來作各種訊息材料的綜合與創新，效率當然慢得多。想想上一代的學者如錢鍾書，其體大思精的《管錐篇》，就是錢先生憑自己腦裡強大的「數據庫」創造出來的鉅製，是文化的結晶。

 

　　僅這一點，我們就有強力理由不許縱容自己倚賴「記憶外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