保育傳統音樂文化：中國vs日本，誰勝？

 

　　今天一口氣貼了三篇文字，都是讀《聲響年華》這本書的摘要或感想。它們的題旨有點相近，但又各有不同的切入點，帶出的想法，便稍微不同。

 

　　在書店的音樂類書架上，一列列的書裡發見了僅有一冊的《聲響年華》，著者是孫玄齡，立刻想起以前買過他著述的、一套兩冊的《元散曲的音樂》。拿下來翻看，想不到開始的三篇談的竟是鋼琴伴唱《紅燈記》、交響音樂《沙家浜》、京調唱段《卜算子．詠梅》。一位搞古代音樂研究的學者，居然也曾跟文革的樣板戲音樂拉上關係。人生的道路真是非常複雜且迂迴曲折的。

 

　　《聲響年華》一書的視野其實是很闊的，這大抵是因為孫玄齡自1987年以後，便到了日本，而現在更是日本麗澤大學的教授。於是他不僅熟悉中國古代音樂文化、見證過文革的音樂異動，也對日本音樂文化有頗深的認識。

 

　　這裡想先談談孫氏在此書中的一篇「關於保護非物質文化遺產的感想 ── 兼談對日本保護文化遺產的體會」。

 

　　孫氏在文中指出：

 

　　整個的日本社會，對文化傳統不大提改革這兩個字。據他們說，不改還有人看，改了就沒人去看了。這一點，和我們很不同……另外，日本的就是日本的，西洋的就是西洋的，邦樂和洋樂分得很清楚。無論對哪一種，都追求原汁原味，想法很執著……當然，也有日本和西洋藝術結合的產物，但那是另外的新品種，不是對傳統改革的結果。……日本……是個善於吸取、善於長期保存為特長的國家。無論是對外來的還是自己固有的，它絕不輕易改動。長期下來，形成了珍惜文化、文物，也珍惜自己風俗習慣的民族性。

 

　　……學習傳統對日本人來說不但是一種修養，有時，也是一種身份和教養程度的顯示。學習西洋音樂如鋼琴、小提琴等是修養；學習三昧線、箏、日本舞蹈等也同樣是修養，但是，學習的內容不同，也有些微妙的區別。比如，能夠去學習能樂，就不是一般的增加修養了。能樂的學費很貴，……是有錢人才可以去學的……

 

　　……關於無形文化財（非物質文化遺產），在日本的數量並不多，在音樂藝術方面，數量也就相當於我們的一個省，這和我們是無法相比的。即使如此，它的保存方法還是靠各個地區自己，政府雖然給些資助，但是不多。各地區的人們把這些民謠當作本地區的驕傲（似乎用「榮耀」比較貼切），把它和地區的名譽聯繫起來，尊重這些傳統，在節日中拿出來表演。我想，能自覺地去做這些事，就是素質的表現……真正對保護和延續起作用的，是普通的民眾。在日本，主要靠民間的力量來做繼承和保護的工作。

 

　　對比起我國，原生態的音樂文化的保育，似乎只是政府的事，普通民眾能發揮的力量很少，甚至一般人都不會把傳統的本土音樂文化視為本區的榮耀。我們更多的做法是不斷把傳統的東西「改革」，以求符合現代人的欣賞趣味，結果是變相殺死傳統。

 

　　何妨看看孫氏在文章裡的另一些段落裡說的：

 

　　在國外介紹中國音樂的時候，比較頭痛的事情是很難找到原汁原味的民歌作品。買得到的音響資料，基本上都是配上了水平不高的伴奏，伴奏中，架子鼓敲打得山響，即使是稍微安靜些的，也是偏離了民歌的原來味道。

 

　　我在日本大學中教中國民歌時，日本學生寫的感想文中，提出了「為甚麼中國的民歌都要配上新的伴奏呢」這樣的疑問。對此，我也感到，在中國能保持原味，好像是挺難的……我們做了很多搶救、保護的工作，但是，對於舞台上主要的文化遺產卻是不斷地去使它改變味道，這就和在建築上的不斷拆一樣，最後，剩不下幾個原樣的了。到時候，名存實亡，又要到哪裡去找原生態的呢？

 

　　據孫玄齡的描述，在保育傳統音樂文化方面，日本人似乎勝我們中國人一籌，但我們甘心嗎？不甘心又可以怎樣做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