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間詞話》與盧國沾詞

 

 

　　今年暑假之初，將有兩場《歌詞大師盧國沾作品演唱會》在紅館舉行，具體日期是七月二十二日及二十三日。

 

　　記得去年年初，拙作《盧國沾詞評選》快將脫稿之時，忽然傳來盧國沾得金針獎的消息。於是該書之出版，像是要趁盧氏得獎之熱。今次是再度湊巧，個人剛剛交了一份專談盧國沾的新書稿，卻又傳來與他有關的作品演唱會快將舉行的消息，於是拙著出版時不免又像是在趁另一回盧國沾熱。其實有關的出版計劃，出版社去年就已經定好，乃是一套以香港的粵語流行曲填詞人為主題的叢書，在今年書展前，會先出三冊，即黃霑、鄭國江、盧國沾各一本。其中有關盧國沾的一冊，由筆者執筆。

 

　　讀者或會疑惑，一連編寫兩本有關盧國沾的書，內容會否有大量的重疊？

 

　　說來，去年編寫的《盧國沾詞評選》，「選」是重點，「評」則是用以使書的內容豐富些。事實上，其中的「評」全是舊文章，選入書中只盼有導讀之作用。

 

　　至於新寫的一本，內容的性質近似那些作家小評傳。內裏有詞人的小傳，詞人出道前香港「詞壇」的歷史背景，歌詞方面的創作歷程，詞人自己寫的詞論詞話，詞人的創作成就及其對後輩的影響等等。可以說縱有重疊，亦只是很少的部份。也真是很幸運的，因為前後兩本書的重點及綱領結構都頗不同，得以避免內容有太多的重疊。

 

　　這本小冊子，寫的時候其實都一直想着，希望能讓填詞愛好者有所得益，是以特別設有「盧國沾的詞論詞話」一章，盡量收錄盧國沾舊日有關歌詞創作方面的主張、論說及種種心得。

 

　　書中另有一章，標題為「從《人間詞話》看盧國沾詞的『賦情』筆法」，這乃是個人對盧國沾詞作成就的最新觀點的陳述。

 

　　為何談盧國沾詞會扯到王國維的《人間詞話》？究其實，是跟當中的兩則詞話有關，《人間詞話》本篇第六則謂：「境非獨謂景物也。喜怒哀樂，亦人心中之一境界。故能寫真景物、真感情者，謂之有境界。否則謂之無境界。」而該詞話「刪稿」第十一則謂：「詞家多以景寓情。其專作情語而絕妙者，如牛嶠之『甘作一生拼，盡君今日歡』，顧敻之『換我心為你心，始知相憶深』，歐陽修之『衣帶漸寬終不悔，為伊消得人憔悴』（按：這是王國維一時筆誤，這兩句乃是柳永寫的），美成之『許多煩惱，只為當時，一晌留情』。此等詞，求之古今人詞中，曾不多見。」

 

　　盧國沾在他詞藝開始成熟時，便極喜歡追求絕妙地「專作情語」，以呈現人心境界之中的諸般喜怒哀樂。

 

　　要「專作情語」，往往需要以內心獨白的方式來呈現，盧國沾的許多出色詞作，比如他初次賴以奪得最佳歌詞獎的《找不着藉口》，就正是採用內心獨白的方式來抒寫的，而且當得上「絕妙」二字。

 

　　其實宋詞也是拿來唱的，只是囿於當時的文學觀念所限，作詞人鮮有「專作情語」而絕妙者，以致王國維感慨地說：「此等詞，求之古今人詞中，曾不多見。」粵語流行曲則似乎生得逢時，可以容許詞人經常地「專作情語」。相信，要是王國維晚生七八十年，見到粵語流行曲有如此多「專作情語」而絕妙之作，當會大為激賞讚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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按：本文於昨天發表在《信報》「影音地帶」版「詞說詞話」專欄，見報標題是「再說盧國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