藍奕邦《雅俗》（鄧小巧主唱）

 

　　因為《雅俗》這個歌名，特地在網上找這首粵語歌來聽。但見到一月十日發放的官方MV的說明文字，有幾個錯字，如「用音符『介』定新的自我」、「為了『特』顯這首歌曲的獨有氣質，也『慕』求小巧運用一種純粹自然的聲音演繹……」這三處，僅有「特顯」好像還勉強說得通，但還是應該寫作「突顯」又或「凸顯」。至於「介定」和「慕求」，則肯定是寫錯字。這可謂才欲談雅俗，卻得須先談字的正誤。

 

　　《雅俗》，由李拾壹作曲，藍奕邦填詞，鄧小巧主唱，是香港最新世代的歌曲創作與演繹。那種演繹的吐字方式，再不是舊日的字正腔圓，常常都覺得字音有點歪了，不看字幕，有時是沒法知道唱甚麼。比如其中一句，聽來是「即使我扮庸俗」，細看歌詞，卻是「即使過份庸俗」。這種吐字方式，是否接受得來，似乎已經顯示了閣下屬哪個世代的。這又可見，除了雅俗，新風氣與老傳統，也往往是不能無視的二元對立。

 

　　在《雅俗》的官方MV的頁面上，還交代了歌曲題旨的說明：「帶出凡事應該有多種角度去思考及欣賞的各種可能性的訊息，一切都可以『雅俗』共賞，當任何事情都可能不被欣賞、被誤解或批評時，何不索性做回自己；當社會不再只批判所謂『高雅』和『低俗』的兩極，這個世界將會很不一樣。」看來，是一首頗有意思的歌曲，且看寫詞人是怎樣去呈現這些題旨。

 

　　寫詞者在開始的兩個小樂段，以兩對對比強烈的意象來振起全篇，一對是「交響樂」與「糜爛到暗中作樂」，一對是「一身金箔」與「跳舞的牛郎」，然後各通過一個問句來象徵「審判」：「誰來話你墮落」、「誰來話你寂寞」，隨之而來，是寫詞者的質詢：「這個都市，怎麼各自量度」，接着更立刻帶出題旨之一：「可有高雅跟通俗，能並存並能為了對方祝福，齊來突破悶局。」這小段與小段之間的交接甚是流暢，其中「可有高雅跟通俗能並存，並能為了對方祝福」乃是最順暢的斷句，但依樂句斷成「可有高雅跟通俗，能並存並能為了對方祝福」亦無不可。但「了」字似屬冗字。

 

　　另一題旨，是到了歌曲末處才出現，卻不屬一矢中的式的，只是用較迂迴之語意告訴大家，歌中主角想做回自己：「也許為了對方去守望太殘酷，我只為了生活得更舒服……沒法得到大家寵愛，我也帶著我的可愛。」原因也許是歌調中似乎沒有甚麼地方可以把「做回自己」這四個字全填進去。這是粵語歌填詞最使詞人苦惱之事。

 

　　詞中有個別地方，看來不僅是語意迂迴，可能是有點矛盾。如這一小段：「這個都市，即使過份庸俗，別又亂去還俗。」現在一般而言，出家做和尚尼姑的人不再出家，回到紅塵俗世做普通人，這叫「還俗」，但「亂去還俗」是為了「這個都市即使過份庸俗」，那因果關係多少有些矛盾。

 

　　說到雅俗，總免不了想到個人所觀察到的舊日粵語老歌的特別文化現象：傳俗不傳雅，亦即那個時代的粵語歌，只有被視為「俗」的頗獲流傳，較「雅」的歌曲流傳到我們這一代的卻不太多，但事實上那時的「雅」歌數量並不少。這當中涉及的尚有身份認同與階級地位的問題，以及頗複雜的歷史背景，鄧小巧所唱的這首《雅俗》，自是不大可能指涉到這一方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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按：本文於昨天發表在《信報》「影音地帶」版「詞說詞話」專欄，見報標題是「雅俗不一定共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