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夕《是有種人》（何韻詩唱）

 

 

　　「遮運」以來，相關的流行歌曲不算很多，本欄也不刻意一一找來細談。但在2015年度香港作曲家及作詞家協會的金帆音樂獎的最佳歌詞獎提名名單上，見到何韻詩唱的《是有種人》，頗有所觸動。

 

　　《是有種人》由年青的創作歌手李拾壹作曲，之前，已在這裏談過他為自己個人專輯所作的曲：《難查字》，而這一次卻是為別的歌手寫曲。不過，其實網上也有李拾壹自己唱回《是有種人》的版本。

 

　　《是有種人》的歌調，採用大調調式，保證了有基本的「正」能量。但歌調一開始是分解調式主和弦的向下回落，像是塵埃落定後的重新思量，然後在穩健發展中有若干向上方的五至六度大跳，像是要有所超越有所突破。這樣的歌調，填進與「遮運」有關的感想，是頗適宜。

 

　　詞是林夕填的。單是歌名已帶雙關含義，既是說「是有一種這樣的人」，也是說「是『有種』的人」。

 

　　歌詞內容，重點是頌揚在「遮運」中所顯現的善美且真的人性價值。有一種這樣的人，不考慮會不會有收獲，不考慮做的事有用無用，義之所在，便勇敢地去做了。這就是《是有種人》所要頌揚的。

 

　　寫頌歌容易流於喊口號，或過於堆疊讚美詞彙。《是有種人》並沒有這些弊病，難得的是字裏行間還能讓欣賞者憶起「遮運」時期的某些動人情景、可貴想法。

 

　　比如詞中說到「不必長於這裏就是這樣，何妨天生了卻未在乎由天養」，便想到那段日子，總有種聲音，表示大家需要的是正正常常地生活，有食搵食，而且大家向來都是這樣。但年輕的一群卻見到生活中很多不正常，他們感到不該受這樣的「天」來「養」，感到自己的家園要自己去救，遇上了怪魔他們即刻變得大個！

 

　　又如詞中另一句：「是有種人，令這兒有風景……」是的，那段日子，曾經風光無限，筆者也不由己地想到有學者寫過當時所產生過的許多「異質空間」，比如自修室、連儂牆、高山上的直幡，以至種種藝術裝置等等，當然，學者所說的「異質空間」遠遠不止這些，這裏不細說了。

 

　　詞最後說：「別睡在夢裏，站著造夢更起勁！」想到所造的是馬丁路德金所說的那類夢。

 

　　要咬文嚼字的話，《是有種人》中有句「從未曾被鑑定」，拙意以為宜寫作「從未曾獲鑑定」或者「從未曾受鑑定」，何況都能協音地唱出來。

 

　　詞中的一句「純粹熱愛耕耘」，筆者會聯想到《高山低谷》，而作這樣的聯想是基於一個共同點：都是在純四度的音程上，填了要配合純五度或以上的音程才唱得舒展的字音組合。那次筆者認為《高山低谷》中把「生存」填在純四度音程上，有委屈了之意。而今「耕耘」也填了在純四度音程上，大抵亦可以認為其中也含「委屈了」之意。巧合的是，「生存」和「耕耘」填的音都是so re。有趣之處則是，《高山低谷》中，so re之前的一個短樂句句尾是so mi，而《是有種人》中，so re之前的一個短樂句句尾是so do，即《高山低谷》那兩個短句是漸次放寬地發展，《是有種人》那兩個短句卻是漸次收緊地發展，「斷章取義」地看，《是有種人》這兩個短樂句是更委屈些。或者，實際上詞人只是為了準確達意，不得不選擇唱來不太舒展，甚至一個不小心會唱成「耕運」的填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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按：本文於昨天發表在《信報》「影音地帶」版「詞說詞話」專欄，見報標題是「『遮運』讚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