藍奕邦《安徒生的錯》（林奕匡唱）

 

 

 

　　在十月廿四日的本報版面上，有一篇周博賢的訪問，其中周氏說到：「在受眾鑑賞能力不足的情況下，所謂較『騎呢』的作品，反而具話題性和引人注目，表演者才能有演出機會，然而好音樂則難以突圍，難令人留下印象。香港人一直以來都着眼於歌詞，而曲方面則以主觀感覺判斷，因為香港人缺乏鑑賞能力去分析作品本身、欣賞和批評音樂作品。」

 

　　「奇離」才矚目，才受熱議，是網絡世代常見的現象。近期有一首粵語流行曲，倒也唱及這類景觀，其歌詞的第一段便說：「從前誤信謙遜坊間先會表揚，原來是更荒誕，蒼生先會誇獎。」這幾個詞句彷彿是以近日的某MV片的「奇遇」為藍本，也就是，網民一邊漫罵一邊捧場，使那MV片的點擊率屢創新高。當然，「奇離」才矚目才受熱議，又豈止那部MV片。

 

　　剛才引的那段歌詞，來自林奕匡的新歌《安徒生的錯》，由林本人作曲，藍奕邦填詞。這詞作是借安徒生的童話來慨嘆現世的荒唐，是一首寫實之作，這亦可見現今粵語流行曲之中的非情歌實在不少。

 

　　詞接下來正是慨嘆：「堅守的雋永，亂世之中那個細心欣賞？為何善惡不分，偏偏得到景仰？怪那一位安徒生，故編寫得太動人……」其中用到「亂世」一詞，或者有人會覺得太誇張：「吓，而今是亂世？」但詞人有權過份敏感或誇張。

 

　　安徒生童話是個意符，代表忠奸善惡分明，好人有好報，惡人有惡報。但詞人偏指安徒生把故事編得太動人，換句話說是反襯現世忠奸難分，善惡含糊，果報不公。說來，現世人思想複雜犀利，看出安徒生童話之中其實也含有許多（美化了的）暴力，說得不好聽：也會教壞小孩。

 

　　歌詞有一段看似屬過渡：「抬頭望向天際，星光閃爍依然；回眸望向影子，它始終靠身邊，媽媽的耳語，亂世之中變到更加鏗鏘，童年學過的課，它的尊貴不變」但相信這正是強調安徒生童話在詞人心目中的崇高地位，那是永恆不變的，就如仍閃爍的星光，而「媽媽的耳語」一句，是在強調那是先輩信守的價值觀念，並傳了給自己，不應讓它崩壞在自己手上。

 

　　詞人不無疑慮地問：「若決心堅守純真，繼續去忠貞做人，我會否可得到蒼天的護蔭？」卻又深信：「未爬的天梯，會不久以後一一發現，在這俗世」，這處用了倒裝的句法，強調了天梯之獲發現。到最後，詞人更毫無疑慮地認為：「繼續去忠貞人，至少總可得到蒼天的護蔭，眷顧命運」。這是有點忽然便來個大團圓結局的意味。

 

　　《安徒生的錯》這個歌名，是說反話吧？不過由此個人會聯想到六十年代粵語片的種種「錯」：「唔係你嘅錯，亦都唔係我嘅錯，係社會嘅錯！」藍奕邦這首歌，題旨應是：其實不是安徒生的錯，是現代社會的錯！

 

　　這首《安徒生的錯》，無疑是採用國語白話來寫的，可是有個別地方卻用了粵語用字。比如上文最先引錄的詞句之中，「坊間先會表揚」及「蒼生先會誇獎」中的「先」字，乃粵語的說法。換了是國語，「才」、「始」、「方」任一字也可用，而後兩個字肯定能協音的。但詞人為何要用「先」而不用「始」或「方」？大抵是個人喜好。又或者「始」是陰上聲，不好唱；用「方」的話，「坊間方會……」反而變得拗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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按：本文於昨天發表在《信報》「影音地帶」版「詞說詞話」專欄，見報標題是「唱出『奇離』現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