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寶《遠征》（Dear Jane唱）

　　四人樂隊Dear Jane新近有一首勵志歌曲《遠征》。在這新世紀，流行曲的風氣是曲曲都趨長及趨向複雜多變，勵志歌也因而有其新的面貌。

 

　　不過，這首《遠征》也不算太長，連重出的文字，字數才三百多字，詞人於是可以有條件精練。事實上，歌曲的旋律還讓詞人可以填出許多短句，發揮中文宜於短句的長處。

 

　　可以看到，詞人一開始就改造佛偈「一念天堂，一念地獄」來順應曲調：「一念，奔向天國；一念，墮回地獄，信念，掙扎中兜轉。」但覺改得頗恰當，「奔向」與「墮回」兩個對比強烈的動作，很能充實「掙扎中兜轉」這一陳述。

 

　　從段落佈局而言，歌詞由一開始的「一念奔向天國」到「學會所謂那灑脫，反失方寸」可視為第一大段，是寫追求理想中的樂園之不易，經過許許多多艱苦，目標總是仍覺遙遠，而在這當兒，感到追求之路似到盡頭，也需要讓自己能生存下去再說，於是還學會灑脫地放下追求的目標。不過，詞人認為這種灑脫實際上是「反失方寸」，而這是以今天的我打倒昨天的我。

 

　　這第一大段，詞意鋪排甚是順暢，從個人信念的掙扎到實際遇到的困惱，比如有「嘴臉，分秒的變」之描寫，也就是要分分秒秒看他人的臉色，很不好受，但為了理想之追求，不好受也得接受。這一大段的末尾處還寫道：「光陰似箭，花光了血，補不了缺」似乎頗誇張，卻可說是誇不失真，頗能表現那種精疲力竭。

 

　　詞的第二大段，是從「想念，執過寶劍」到「但我享受這虛脫，出於心血」。開始幾句，寫的是灑脫地放下理想追求後的生活狀況。其中有一句謂「收獲，足夠笙歌」。後二字總易想到「夜夜笙歌」，但相信詞人不是這種意思，而只是足夠找尋一點娛樂節目吧。這一大段中有幾個很富於象徵意味的意象，如「執過寶劍」、「經得起陸沉」及「腳邊積雪」。從「執過寶劍」可以想像曾經滿有銳氣朝理想目標衝過號去。但卻有好一段日子，壯志消沉得如「陸沉」，如腳邊滿是「積雪」。

 

　　第二大段末處，同樣唱到「光陰似箭，花光了血，補不了缺」，但不同於第一大段接唱的「學會所謂那灑脫，反失方寸」，卻是接唱「但我享受這虛脫，出於心血」，這是呈現一種心態的變化：現在是學會了享受自己付出心血的過程，即使是使人多麼精疲力竭。也可以說是信念變得更堅執吧。

 

　　最後的第三段較短，最終唱出的是「不甘志短，走出深淵」，可謂壯心不已。但這一段之中還頗有一些內心掙扎的描寫，如「直到氣數也都早已盡了，我該粉碎！能捱下去，難面對，是心虛」並不是完美的勇往直前一無所慮，也曾有過心虛。只是，心底始終有份執念：「唯獨這種遠，源自我愛跟理想周旋」才能縱經千辛萬苦還是再走下去。

 

　　這首《遠征》是由林寶填詞，可說是寫得頗揮灑之作。說沙石，是有一兩粒，卻是可以包容的。比如「還要兜多圈」一句，唱來略拗口。而把「疲倦」、「凌亂」拆開寫成「疲又倦」、「凌又亂」，那真是沒辦法之中的辦法，任是那位填詞高手，在此情形下也會這樣填寫。記得以前盧國沾填過一句「我那可屈膝恭恭也敬敬」亦曾為人所垢病。

 

 

 

 

按：本文於昨天發表在《信報》「影音地帶」版「詞說詞話」專欄，見報標題是「勵志新面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