潘源良籲莫打爛自家好東西

 

 

　　以前那些才是歌詞，現在那些不是，聽又聽不明白！

 

　　今時今日的歌詞才是歌詞，以前那些很老土！

 

　　當下的歌迷對於粵語歌詞，有上列兩大南轅北轍的觀點，各成一大派。

 

　　七月二十日香港書展的一個講座，講者之一填詞人潘源良大抵對此深有所感，舉出這個不良現象的同時，冀望真正喜歡香港流行曲的歌迷們，不要把自家的好東西打爛摔毀，眼界宜開闊些，不管是今天的還是以前的，都認真而用心地去聽去對待每一首作品，這樣才能持平。每個創作人都渴望尋求突破，但不表示出現新的突破之後，不能再用原本的那些風格來創作。

 

　　潘源良以西方畫派作比喻，有一個時期，印象派甚是興盛，其後畫風轉變，尋求突破，產生立體派以至抽象派。但抽象派會否說印象派那些不是畫？印象派是否需要遷就市場去畫抽象派？潘源良認為不一定是這樣的。他並說是從前輩的作品中得到啟發，他作為後輩才能繼續寫下去，他寫的作品相信也可啟發更後的一輩，如此接力寫下去，文化不是計某一個人做了多少功績，而是眾人共同努力下能做到多深多遠。

 

　　雖然，潘源良這番話，主要是就七八十年代（以前）及千禧後的新年代（今日）這兩個時期的歌詞而言。但其實可以推而廣之，從歌詞延伸到音樂，也可從七八十年代延伸到五六十年代這個粵語歌的「史前」時代。

 

　　湊巧同一講座上，另一講者向雪懷便說到前許冠傑時代的音樂情況。他說：「許冠傑之前所有粵語流行曲的和弦都是錯的，完全無西樂基礎，亂鬼咁嚟。」聞說此語筆者大惑，心道：「五六十年代的粵語流行曲的音樂部份真是這樣差勁，一無是處？」

 

　　講座之後，筆者特地上網重溫幾首六十年代的商台廣播劇主題曲：《勁草嬌花》、《痴情淚》、《曲終殘夜》。細聽這幾首原創歌曲的編曲，都以西樂為主，而且編寫起來有層有次有紋有路，怎能說「完全無西樂基礎，亂鬼咁嚟」？

 

　　筆者明白五六十年代的粵語流行曲，處於地位極低之時，當時絕大部份年青人都不想與之有身份認同，何況後來的年青人。可是當時的創作人縱使明知所付的心血會近乎白流！仍然是曾經很努力過，也有過突破。像上舉的幾首六十年代商台廣播劇歌曲，那種有點學院派味道的西樂編曲，在當時而言是一次突破。這些，也甚希望真正喜歡香港流行曲的歌迷們，不要把自家的好古董打爛摔毀，請認真而用心地去聽去對待它們，那些其實是香港粵語歌文化的無價之寶。

 

　　看粵語流行曲自1952年發軔以來，首廿多年地位都很低，1973年後地位開始高漲，至1980年代中期到達巔峰，往後，盛極而衰，至新世紀，地位無疑是下降了，但下降了多少卻無從量度。這六十多年間，每個年代都有值得我們珍視的歌曲，即使現在拿那些早期的歌曲來聽，會感到是多麼的因陋就簡，可是在當天而言卻實在是一種突破，無論是歌詞還是音樂都是如此。比方說產生於五十年代中期的原創粵語流行曲《快樂伴侶》、《檳城艷》、《懷舊》等，是因為有新意又好聽，才能流行一時的！

 

　　向雪懷在該講座中還說過：「粵語文化只得兩個途徑去保護，一是電影，一是粵語歌，沒有其他途徑了。如果自己敲跛自己的腳，香港人會冇運行」。可作本文註腳。

 

 

 

按：本文於昨天發表在《信報》「影音地帶」版「詞說詞話」專欄，見報標題是「不要打爛自家好東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