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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5-05-06 14:43:16
八十年代亞視《武則天》劇集那首主題曲,大抵盧國沾的詞甚是精彩,極其搶鏡,關聖佑的曲調明顯受忽略了。
說好聽,關聖佑這首《武則天》當然是好聽。但實在他寫此曲頗多奇意。
八十年代初中期,中國有一套「仿唐樂舞」,關聖佑寫《武則天》主題曲,便從中取靈感,其中一項是加進模擬編鐘的聲響。那時跟關氏偶有聯繫,故而知之。更特別的是,歌曲旋律還刻意採用商調式來撰寫,估計是藉以帶出些古風與宮廷風。
何謂商調式?就是曲調以re為主音。這種調式的使用,北方很常見,南方卻較少見;古曲中也有著名的曲例,比如《春江花月夜》,就是用商調式的。至於粵語流行曲,除了關氏這首《武則天》,相信也難尋第二首。
看看本文所附的八行曲譜,每行兩小句,每兩行一段,也就是四小段,其中每段都結束在re音上,這是典型的商調式特徵。此外,八行曲譜,更有七行是以re起音的,可見re音這個音主,在整個歌調裏地位極重要。
以曲式而言,《武則天》也是很特別的。四個小段,筆者會這樣分:首二行是A段,三、四行是變A段,五、六行是B段,末二行卻是「前半的A段」加上「後半的變A段」。這種段落樣式,看來更像「起承轉合」的傳統詩歌結構。
甫開始的第一行前句,從商音開始一個五度上跳再攀兩三級便是高八度的商音,音樂形象是奮力上攀,接着的後句卻是稍滑下回落。第二行的前句沒這麼高攀了,其後句是第一行後句的下移模進,甚是低徊。第三、四行的前句,俱變自第一、二行的前句,但句末的音都調低了,似是象徵奮進的艱難,進五步會退一步。又或是環境變異,阻力大增,沒法再邁這樣大的步伐。
第四行後句,出現全曲的最低音,還是個變化音:降7,意味這個小樂句是離了調了的,實際上它是升F調的:「mi re do re mi so mi」,譜面上是結束在商音上,其實已變化為結束在角音上。這個臨時離調小樂句,大抵是異化異樣的象徵。
所謂欲揚先抑,「承段」末處最低音都出現了,因而「轉段」可以很自然的邁向歌曲的高潮,最終推出全曲的最高音mi,然後在高音區的音主「商音」上迴盪不已,使聽者都情意高漲。細察這「轉段」頭三小句的爬升過程,也頗微妙,第一小句可以聽作la la ti do re do(前三個是低音),且不管那是甚麼調的音,第二小句亦可類似地聽作la la re do mi re(前兩個是低音),第三小句則是如假包換的la la do re mi(後三個音比前兩個音高),換句話說,即使是從音程而論,這三句都是逐漸擴展着的,更何況實際上每一句的音階都比前一句移高了,所以這幾句唱來聽來都是愈唱愈舒展。
最後的合段,依然以離調小樂句收結,此時彷彿象徵「始終無法回復穩定(正常)的狀態」。
關聖佑以極深厚的正統音樂的修養來寫崇尚淺易的流行歌調,時有奇筆,《武則天》正是好例子。其實,這首曲調採用的是現代音階,但通過商調式來建構,出來的感覺總是很不一般!再說,此曲一直止於聆賞,近日試以洞簫吹之,也甚美妙。
最後再說一說那個離調小樂句,實際效果是「mi re do re mi so mi」,填粵語詞的話,最叶音的一種填法莫如:「二~零零二四二」,但詞人填的兩句,一句是「不望能照明」,一句是「知我無情有情」,末三字變了「零四零」,照說都是不大「啱音」的,但尚可倚仗歌者的吐字技巧補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