粵語歌文化歷史研究者,喜歡鑽研文字與音樂的創作,也喜愛數學與棋藝等等。
分类: IT职场
2014-12-16 13:29:35
近期有一本書叫《香港嘅廣東文化》,是去年初「香港廣東文化的未來」學術研討會的論文結集。書中收有周耀輝寫的「我、我們和我們的流行曲」。
周耀輝以他的學者身份書寫縷析其填詞人身份所見所聞的粵語歌文化現象,最大的優點是第一身感受,勝過旁人來研究。他在前言開宗明義:「想藉着探討權力和樂趣這兩個問題,去思考更多個人和文化的關係。」
他的論文洋洋數萬字,不可能在此深入介紹,但有若干段落值得截取出來讓讀者看看。
「在馬克思主義中,所謂真理就是當權者相信的真理,也就是所謂的意識形態。因此,我們要小心看待這些真理,時常問自己『誰決定甚麼才是真理』這樣的問題。」
「粵語文化越來越被邊緣化,最近這幾年我都會想,作為一個說粵語的人,我可以做些甚麼呢?其中一個方法是從粵語中找一些有特別味道的詞,然後把它寫出來,好像這個『糖不甩』……希望,即使不懂粵語的人也能藉此發現粵語的趣味,繼而能嘗試聽一些粵語歌。」
「還是喜歡由大的角度切入去寫一些大問題大思考。我希望可以鼓勵聽我歌的人一起去想,一起叛逆,問問甚麼是霸權,甚麼是權力……已經寫了二十多年歌詞,能夠寫歌詞是我的運氣,同時也是我那不太多卻還是擁有的一點權力。到了現在,我知道這個權力非常非常有限,可是只要我寫的時候能夠自得其樂,我覺得這已經是一件很美好的事。」
「權力」是文化研究非常關注的對象,周耀輝這篇論文常常提及「權力」,是很自然的事。權力於人類社會中無所不在,有時慣於被某種權力支配,真的可以不會想到要不要改變一下支配與被支配的關係。
比方說周耀輝作為填詞人,就一直順服於曲支配詞的關係。在他這篇論文之中,提也沒有提過詞支配曲的可能。是的,他也說了,填詞多年,擁有的權力並不太多,非常非常有限,還怎可以想詞支配曲這樣的叛逆事情?
周耀輝在填詞界出道於1980年代末,亦是一種幸福──避過了現今摧殘後生一輩填詞手的畸型權力制度,也就是所謂的demo詞制度。何謂「demo詞」制度,粗略說來,乃是版權公司在賣出一首歌調前,為了讓買家知道大約是怎樣唱的,便找不知名的詞手填上「demo詞」,這類「demo詞」,在作品賣出後,「生命」便完結。demo詞制度貌似木人巷,卻處處是剝削(比如一般不會有酬勞),也猛噬詞手的寫詞熱情,從萬骨枯熬出頭來的詞手,「健康」怕亦已大大受損!比如,已太習慣demo詞的寫法。
任何一種權力關係的形成,都有它的歷史淵源。「demo詞」制度且不說,就說說粵語流行曲生產制度中的先詞後曲方式。筆者估計作曲人在流行曲的生產過程中,權力常常都比作詞人大得多,於是作曲人為了方便自己,方便操作,便選了「先曲後詞」的方式,並逐漸成了「霸權」,是不可懷疑的真理。其實,七十年代前後,仍有不少先詞後曲名作,如《一水隔天涯》、《鐵塔凌雲》、《浪子心聲》、《逼上梁山》、《大家姐》以至《鬼馬雙星》的副歌或者《大地恩情》的後半部份。只因曲支配詞的霸權越來越厲害,這種名作自不會多。甚至一提到寫詞,人們就下意識只想到「填」。
粵語流行曲途窮思變,看來也是時候改變一下總是曲支配詞的關係!
按:本文於昨天發表在《信報》「影音地帶」版「詞說詞話」專欄,見報標題是「周耀輝縷析粵語歌文化現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