藍奕邦《潮流》（蘇永康）

 

　　本文於昨天發表在《信報》「影音地帶」版「詞話詞說」專欄，見報標題是「時尚與愛情」。

 

 

　　以時尚潮流映襯愛情的作法，在以情歌為主的流行曲世界之中，不算新鮮。所以，見到蘇永康新近面世的一首《潮流》，只是稍有好感，卻並無大新鮮感。

 

　　《潮流》是由創作歌手藍奕邦包辦曲詞的，但演唱者是蘇永康。藍氏兩三年前也填寫過一首《七日鮮》，同樣地以時尚潮流映襯愛情，不同的是，在《七日鮮》之中，所映襯的愛情同樣屬「七日鮮」，像詞中說的：「剛分手還未正式宣佈，新歡已經提早到，那段舊情傷勢醫不好，已經充滿新煩惱……」而在《潮流》之中，映襯的卻是不隨時尚的愛情，甘於樸素、古典、老舊。

 

　　也因此，《潮流》歌詞一開始便像是對潮流的批判：「茫茫繁華內，穿梭過多少璀璨與耀眼？盪漾鬧市中，幾多給吹棒過後又轉淡。最美那套衫，招展過後或被誰嫌怪旦。時尚幾多放在眼內，太少經典記於心間。」只是其中的措辭並不激烈，可也句句是大實話：潮起潮落，轉眼便過，昨日還獲抬舉，今日已經怪誕。不過，作為一首其實是情歌的歌詞，自是沒必要揭示一點點與潮流息息相關的消費問題以至身份、階級問題。

 

　　《潮流》的第二段，輪到「愛情」出場：「你那白襯衫，即使多清簡都秀氣盡散。笨笨舊眼鏡，偏偏清晰看見雋永青山，情能停下，亂世齒輪，我倆優雅地將一切時代劃破，越過定時極限……」這愛情，完全如黃霑說的「我自求我道」，不受潮流變化的一絲干擾，真是理想而完美。「情能停下，亂世齒輪」，造語甚奇！其後的相應位置，詞人還填了「情能緩慢動轉車輪」。筆者由是推想，如果協音的話，「情能停下亂世巨輪」，意象當會更雄奇吧？

 

　　說來，《潮流》有若干造語看來有點問題，比如這一句：「以撲素的真愛抗敵善變的潮流」，「抗」和「敵」如單獨用都可作動詞，但「抗敵」這個詞語，「敵」一般是名詞，可是句中「抗敵」一詞，明顯是要把「敵」也作動詞使用，聽着不免有點怪。不知詞人有沒有想過「抗禦」或「抗逆」這些選擇。

 

　　有關以時尚潮流映襯愛情的歌曲，有一首曾讓筆者印象深刻的，也就是一想就立刻想到的，誰知卻原來已是二十年前的。那是由李樂詩作曲兼主唱，黃偉文填詞的《今年流行甚麼》！這樣想來，這類歌曲也「太少經典」能「記於心間」。

 

　　黃偉文是時裝達人，但也許大家沒有想過早在二十年前，他便已以時裝概念「論」愛情。而詞中這一段是最讓筆者留深印象的：「這款愛侶，配搭算合襯嗎？這款約誓論尺碼大細對了嗎？這款分手設計太俗套嗎？一生世的戀愛，像過氣潮流，如今，問誰又懷舊。」這寫法，是直接讓愛情與時裝潮流融合為一，用語仍是淺白易解，卻又全是陌生化的字句，有化腐朽為神奇的力量。以此對照藍奕邦的《七日鮮》或《潮流》，則愛情還愛情，時裝是時裝，能合而為一地來寫的地方甚少，甚至覺得很難說是，比如這兩句：「默契的相連，猶勝針針的刺繡」便覺並非緊緊地扣連着時裝。

 

　　當然，詞人各有風格，不能強求，就如《潮流》寫的是樸實的愛情，正像藍奕邦的詞風般樸實，雖然未必立刻讓人留下深印象，卻仍有堪賞之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