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散木《木偶》（鄒文正唱）

 

 

　　本文於昨天發表在《信報》「影音地帶」版「詞話詞說」專欄，見報標題是「新手填詞人功力初探」。

 

　　鄒文正近期有一首新歌叫《木偶》，填詞的是林散木，這絕對是一個全新的填詞人名字。難得的是，一位新晉填詞人填的詞，填的是非情歌題材。不大貼切地說，唱片公司是同時做了兩件好事吧！

 

　　《木偶》的歌詞，寫的是對現今網上的一些行為、態度與心理等等的思索。可說是緊扣時代脈搏。作為新世紀世代的詞人，林散木筆下也頗有些看來很新詩的句子，像詞開始的兩句：「鍵盤靜下像也太過累了，讓屏幕熟睡到關上了。」把萬物都人化，鍵盤會累屏幕會睡，但都不過是人的主觀感受的投射罷了。

 

　　網上世界，如真如幻，往往比現實世界更紛紛擾擾。把困擾與苦惱公開地分享，甚至想控訴些甚麼，固然可得到不少關注，但也可以惹來風風雨雨！所以頗有些人在網上傾向報喜不報憂（利申：包括筆者），又或者今天天氣哈哈哈，食物照街景照小玩物照密密貼……等等。

 

　　《木偶》歌詞中也有提到類似的境況：「博得轉發卻又怎麼了，到最後，沒法解開困擾，多少關注亦算了，怕換來被罵太天真了」。

 

　　於是詞人初步有這樣的感慨：「分享歡樂像無憾，難過後沒疑問。就像世間關了燈，鍵盤亦沒噪音，但有歡欣的氣氛。」但覺其中的比喻甚有震撼力，那就是仿如存在於暗黑中的快樂氣氛，無論如何是不能算是正常的。

 

　　接下來的兩三段，思緒在兩端拉鋸。一時是「難道現實盡頭沒去路，這世間沒有理想可擁抱，也許不懂控訴，一切會變得好，似個木偶終身未老……」但一時卻又禁不起內心某處的反撲：「可惜依然未成熟，難對現實麻木……沒法聽得懂規勸與忠告」換句話說，詞中主角還是想去控訴些甚麼，還是想擁抱理想。

 

　　詞寫到這裏始點題，提到木偶，但除了這一句「似個木偶終身未老」，歌詞往後還寫到：「似個木偶終身未老，卻會給丟棄成了廢土，這結果早已被看到，命運誰來預告。」那是表示，人可以像木偶般沒有（不流露）感情思想，最終卻會被他人視如老舊了的木偶般丟棄掉，不過，「這結果早已被看到」與「命運誰來預告」並置在一起，語意似乎自相干擾。或者詞人的用意是：木偶的結局已可預先看到，但「我」畢竟不是木偶，「我」的命運會有誰來預告？

 

　　詞中曾寫道：「感觸不再上載了，怕換來謾罵這麼可笑，難道我怕意料，誰也怕意料！最終分享變紛擾」，但看其他段落的文字舖陳，相信詞中主角還是再次會把感觸上載，敢於分享一己的想法，透露看來很天真很傻的諸般理想，即使這些分享可能會變紛擾也無所怯懼了。

 

　　到了歌詞末處，再次提到木偶：「卻似木偶，怎可做到？」說到底，是極不想變成像木偶那樣沒有思想沒有感情吧！

 

　　按唱片工業的生產慣例，一位全新的詞人的第一首作品，鮮有不須發還修改的。然而，填詞人最初交出的，應該是寫得較滿意的版本，反而被要求做種種修改後，結果會改到變成收詞者滿意而填詞者已沒法滿意的版本。相信《木偶》也會是這般情況。所以，筆者相信，這位新詞人的寫詞功力，可以適當地高估一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