願見胡文森、周聰、林振強三人行

 

　　本文於昨天發表在《信報》「影音地帶」版「詞說詞話」專欄，見報標題是「幕後英雄」。

 

　　上兩周的星期三早上，去了中央圖書館十樓一趟。該處正舉行「亦莊亦諧──記『曲帝』胡文森」展覽，而那個早上是胡氏家人及其朋友的專場。筆者想，能有一個小小展覽，去紀念這位曾對早期粵語流行曲創作有不少貢獻的創作人（其實他也寫了很多優秀的粵曲曲詞），頗有意思。當然，如果能有一個紀念他的演唱會，那就更好了。

 

　　說來，今年有三位已故粵語流行曲創作人值得紀念。林振強逝世十周年、周聰逝世二十周年、胡文森逝世五十周年，在筆者心中，三位是等量齊觀，各有不凡貢獻。

 

　　紀念幕後人，一般較低調，但今年商台為林振強搞了個紀念音樂會，變得甚高調。報上也不乏報導或專題。流風所及，在臉書，也見小規模的洗版。看來大家還挺欣賞挺懷念林振強的詞作。當然，林振強的歌詞是港人八十年代美好歲月的集體記憶，是眾人的共識，其地位崇高、超然。

 

　　相比起來，既是詞人，也對商台有很大貢獻的周聰，看來是最遭冷落的。對於篳路藍縷以啟山林的先輩，得到這樣的「殊遇」，甚是唏噓。

 

　　早前與填詞人潘源良一起接受某網上電台訪問，潘氏談到小時候在電台聽到方植作曲，周聰填詞的廣播劇主題曲《勁草嬌花》，感覺是很震撼，他還比喻，就等於近年聽到何韻詩唱《梁祝》那種感受。是呀，1962年6月面世的《勁草嬌花》，是粵語流行曲史上的一個里程碑，是第一首用粵語唱的廣播劇主題曲，並且十分流行。

 

　　然後又想起鄭國江在他的新書《詞畫人生》中說的：「到了周聰的年代，有一首《快樂伴侶》……把我從粵曲的醉夢中提醒過來……」這首屬原創的《快樂伴侶》，面世日子比《勁草嬌花》更早，是1953年8月。而《快樂伴侶》也是粵語流行曲史上一個重要里程碑，正如鄭國江還曾指出的：「它是第一首脫離了粵曲小調風格的作品」。

 

　　一位詞人，能有份參與兩個不同年代的里程碑之作，委實不簡單。不過，這一點只是少數人的知識，遠遠未成為一般人的常識，那自然更談不上甚麼共識。

 

　　轉念一想，其實自己對周聰的研究也是遠遠不夠，換句話說是知得不夠。比如說是今年才發現他竟曾跟國語時代曲的著名作曲家姚敏合作過寫兩首歌曲：《舊恨新愁》和《九重天》，俱是姚敏作曲，周聰填詞，錄有這兩首歌曲的唱片是1954年7月面世的。仔細看周聰寫的《九重天》歌詞：

 

　　「茫茫雲天，高空處處晚陽艷，朦朧幻境，心飄天外天。茫茫重天，歡欣處處樂如願，漫遊幻境，心飄飄輕若燕。在這個天，看不見冷眼人面，雲外天，沒有黑暗自在流連。茫茫重天……」

 

　　這歌詞寫人在九霄中的感受，它也許是產生自乘飛機時的幻想，但也可以是一種超現實的想像，儼如夢境般。1954年的時候在粵語流行曲之中寫這種題材，也真夠新穎前衛。真的，要是問在1974年粵語流行曲大大振興之後，可有哪首粵語歌詞跟這《九重天》有相近的取材呢？思索起來竟是不易。

 

　　胡文森、周聰、林振強，是香港不同年代的創作奇才，或者，再過十年，當大家對三人有更多共同的認識，將可以史無前例地讓他們「三人行」：來一個同時紀念他們三人的演唱會！當他們三人同行，我們的粵語歌歷史集體記憶，將是全面、悠長而清晰的，自上世紀三十年代直至跨越千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