粵語歌文化歷史研究者,喜歡鑽研文字與音樂的創作,也喜愛數學與棋藝等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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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3-08-13 08:18:00
本文於昨天發表在《信報》「影音地帶」版「詞話詞說」專欄,見報標題是「粵語歌異數」。
香港的高等學府學者,願意研究並書寫粵語流行曲歷史的,真是鳳毛麟角。最近,在中國音樂歷史界方面有巨大影響力的劉靖之教授,推出了逾五百頁的新著《香港音樂史論》,內有三分一內容是專論粵語流行曲的歷史的,真是難得。
但劉氏這次,是以論為主──論述當前能見到的粵語流行曲歷史研究著作的得失,而志不在搜索及爬梳更多沉積在史海中的史料。
當然,在議論中也可以有創見。如劉氏認為,1974年是「現代粵語流行曲」的開端,在這年份之前出現的粵語流行曲,是「傳統粵語流行曲」。劉氏說:「簡而言之,傳統粵語流行曲在本質上是相當嶺南的、廣府的,現代粵語流行曲在本質上則是相當香港的、現代的──粵語歌詞,受時代曲和歐美流行曲的影響。」
這樣的二分法,好處是涇渭分明,一目了然。然而,歷史發展向來都是複雜的,有很多異數。感覺上劉氏彷彿被一隻「無形之手」壓抑着,沒有去作進一步的探究;又或被這「無形之手」遮擋了視線,看不到上世紀五六十年代有好些作品具現代意義的一面。
比方說書中提到筆者曾指出的事實:「黃霑、李厚襄、梁樂音等人都寫過頗為優雅的作品」,但既然劉氏以「現代」「傳統」來為粵語流行曲歷史分期,卻再沒有去探討黃霑、李厚襄、梁樂音等人在1974年之前所寫的粵語歌,到底具不具「現代」意義?在該書中缺去這些探討,頗覺是遺憾。
說來,1959年初,吳一嘯為電影《青春樂》的片頭曲寫的歌詞謂:「我係我係東方嘅貓王,彈得輕鬆唱得瘋狂,玩幾下搖擺樂……」譜曲者正是梁樂音。這作品就是異數,十分香港、十分現代,而且十分超前。
再早一點的1955年,擅吹色士風的粵曲音樂人林兆鎏以AABA標準流行曲式寫的一首《一往情深》,周聰在副歌中填的詞是:「還記以往湖畔我倆同坐輕舟你彈着結他伴我唱」。如此香港,如此現代,這也是異數吧!
說異數還真不少,比如姚敏、劉宏遠、綦湘棠以至口琴家梁日昭在1974年以前都寫過粵語流行曲,又如在歌手方面,白英亦即鄧白英,從1952至1955年,她「腳踏兩船」,既灌粵語時代曲,也灌國語時代曲,在國語時代曲界頗有聲名。
劉氏在該書論流行曲,很推崇有轉調的作品,並說:「缺乏轉調,這是香港粵語流行曲在音樂藝術上不夠專業之處。」
關於轉調作品,相信劉氏沒有為意1974年之前的「傳統粵語流行曲」亦有異數之作!
「《檳城艷》一曲,筆者認為此曲令芳艷芬紅上加紅,結構屬西洋式,但內容感情豐富,是出於有天才作曲家之手筆,尤其中段由短音階轉回長音階之一句屬於神來之筆……」這段文字引自音樂界名宿梁寶耳當年在本報寫的《新樂經》專欄,見報日期是1989年12月27日。
的確,王粵生作曲的《檳城艷》(1954),所採用的同名大小調轉調手法,是空前地超時代的!可以說,在此曲之後到1974年的二十年間,再沒有哪首原創粵語流行曲使用這種西式轉調手法。莫要忘記,王氏為電影《檳城艷》寫的另一首插曲《懷舊》也是有轉調的。
「現代粵語流行曲史」,論著甚豐。「傳統粵語流行曲史」,論著卻荒蕪得很,且易受「無形之手」影響,使史實變形扭曲,願更多學者來改變這種境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