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文於昨天發表在《信報》「影音地帶」版「詞話詞說」專欄,見報標題是「黃貫中紅紅黑黑說道理」。
老子的名句謂:「道可道,非常道。」簡單的六個字,解釋起來可以沒完沒了,勉強做個註腳,就是說能夠用文字解釋一番的「道」,往往並不是恆常存在的「道」,這個「道」可以指真理,也可以指某些竅門等等。
何以忽然說起老子的名句來?這是因為近期黃貫中的一首歌曲《紅黑紅紅黑》而聯想到的。
或者,因黃貫中這首歌而想起老子,是抬舉了黃貫中。可是筆者也由這首歌聯想到一部由彼得斯拉主演的西洋老電影《大盜九尾狐(After the Fox)》。該影片劇情描述賊黨借拍攝電影為幌子,暗中進行偷竊的勾當。假裝拍片時,還公然讓人們圍觀,連警察也義務維持秩序。事敗後,那些隨意拍下的影片呈上法庭放映,並請影評人來評鑑,誰知那影評人竟極欣賞,譽為「絕世好片」。這一聯想,卻很可能貶低了黃貫中這首《紅黑紅紅黑》。抬舉,非我的原意;貶低,也非我的原意。寫歌詞評論,有時真是極難。
「……還我本性,心裏嗌着這兩個字(是兩個字還是五個字呢?):紅黑紅紅黑,就係咁簡單;紅黑紅紅黑,就係咁簡單;紅黑紅紅黑,就係咁簡單……紅黑紅紅黑,只知我沒法界定;紅黑紅紅黑,只知我沒法暫停;紅黑紅紅黑……」
《紅黑紅紅黑》這首歌大部份時候,就是反反覆覆的唱着「紅黑紅紅黑」這五個字,成為近期粵語流行曲中一道獨特的風景。通常,這樣獨特的歌,喜歡的人固多,不喜歡的人也不少。當然,《紅黑紅紅黑》也足以說明,能搶眼球振耳膜的流行歌,簡單獨特就成了,最忌高深!
古人說唐宋詞,認為作者不然(作者沒有那樣的想法),讀者又何必然(讀者又何必認定有那樣的想法)。但文化研究上的編碼解碼理論,則總認為解碼者往往過份解讀出編碼者所沒編進去的內容。《紅黑紅紅黑》要「解碼」自然也可以解讀出很多意義來,以至因而像《大盜九尾狐》中的那位影評人那樣的舉動,把《紅黑紅紅黑》驚為天「詞」。
要談《紅黑紅紅黑》,應先聽聽黃貫中這位編碼者現身說法,You Tube上一條短片內,黃氏云:「紅與黑是兩種最有性格的顏色,再難找到別的顏色比紅、黑更加簡單的。很多東西,意圖用文字來解釋另一堆文字是非常難的,有些東西去到很本原的時候,就是那樣簡單的,當我講出它就是那麼簡單,我就再沒法去解釋它了,等於說有女子問其男友為何喜歡她,但喜歡就是喜歡,就是那樣簡單,再沒法解釋的。」
既然編碼者意圖就是這樣簡單,解碼者又何須把簡單意象繁複化?這兒筆者又聯想到1979年譚詠麟那首《愛到你發狂》,歌詞來來去去就是「我愛你愛到發狂發晒狂……快發狂、實發狂……要你愛你要你……」,填詞的黃霑生前解釋過,這個曲調就只能這樣填的了,想怎樣呢?是的,流行歌詞不必每一闋都須具文學意義,很多時緊密地與曲調配合更重要。《紅黑紅紅黑》作為搖滾歌曲,歌詞與音樂的緊密配合同樣比它的文學意義重要。
感覺人人不同,「再難找到別的顏色比紅、黑更加簡單的」是「黃貫中定理」,但筆者覺得白色也非常簡單,有時在我的簡單頭腦中,非黑即白,不會有灰色地帶。但「黃貫中定理」不是數學定理,不用因為有人認為白色更簡單就必須去否定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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