區文詩《不只愛情》

 

　　本文於昨天發表在《信報》「影音地帶」版「詞話詞說」專欄，見報標題是「四線填詞人　一線機趣」。

 

　　香港粵語歌的填詞人向來不少，只是大家印象中卻是來來去去那幾個人而已。上世紀八、九十年代的時候，香港樂壇尚是興旺，寫詞界中的無名小輩要出頭相對來說還是較易，到近年，他們想出頭卻是難得多。能偶爾露崢嶸的，唯心的說真可能是有幸運之神眷顧。

 

　　這篇文字正要介紹一位偶露崢嶸的寫詞人：喬星。要介紹他，好像是不能不從俗的要從他曾為有名的歌星填詞開始，畢竟我們還是迷信名氣，被名氣牽引着走。筆者不願從俗，不如從他自稱「四線填詞人」說起，相信也會有一點吸引力吧。

 

　　「四線填詞人」，可說是喬星獨家發明的詞語，那自然是相對於一線、二線、三線而言，一般我們只說一線、二線，三線已經很少說，而喬星卻自稱「四線」，有點後備的意味，連甘草都不是。當然，其語中所帶的機趣，才更有意思。清代的李漁在《李笠翁曲話》中說：「『機趣』二字，填詞家必不可少……」

 

　　詞人雖說居於「四線」，但筆下功夫卻是不可小覷。記得去年在他報談過他為林憶蓮填的一闋《枯榮》，就深為他用字凝練而激賞。相信也湊巧是《枯榮》的歌詞篇幅不長，迫使詞人用字須精煉，而歌中還有多處須填上連續六個陽平聲（粵語裏最低沉的一種聲調）的文字，如「年華如同流雲」、「童年俄而成年」、「回頭沿途繁華」等，俱見匠心。《枯榮》的韻腳安排也很有特色，宏亮的「英名」韻與兩個短促的「抑迫」與「速促」入聲韻交替轉換，一揚一抑，恰似是生命軌跡的一張一弛一起一落，呼應着文字的主題。

 

　　然而詞人而居「四線」，產量暫時也實在太多。比如說到近作，較為人熟悉的只能舉出幾個月前面世的，由區文詩主唱的《不只愛情》。

 

　　相比起《枯榮》，《不只愛情》是另換了一副筆墨──用語淺白淡樸得多了，實際上這也是受詞的篇幅所制約和決定的。這不免又想到，時代的特色是歌詞的篇幅趨龐大，於是很多詞作都被迫喋喋不休。

 

　　《不只愛情》並不是一般的大路情歌，它是女子的單身宣言。當然，大家又會說這是所謂「盛女歌」，但筆者認為詞中的女子形象，與一般的「盛女」的涵義有別。看看最能顯示歌詞題旨的末段：「一生不只愛情，身邊許多美景，天地行有我的路徑，人成熟了才會擦亮眼睛，從此看清。單身不需說明，用自愛的心境，修煉成智慧的悟性，閒言別去回應，這是我的個性。」的確，愛情以外，天大地大，而「盛女」則每是放不下愛情者。這一段中的「單身不需說明」、「閒言別去回應」兩句含義頗豐，前一句是身份問題，每當要說明一種身份，就意味那種身份的持有者在為之焦慮或介懷……至於「閒言」，可以想像得到多是針對「單身」而發。所以，歌詞用語雖然基本上淺白，但個別語句卻頗堪咀嚼。

 

　　詞中有交代那位女子也曾有憧憬愛情的時候：「曾亦冀盼過著婚紗合照，下半生交給某一位照料，然而領教過太多虛假愛情玩笑，欠缺了誰，亦會有心跳。」可是這女子現在甚至拒絕愛情：「今日誰愛我都心領」！

 

　　喬星作為「四線詞人」，能寫這樣比較特別的題材，而不必寫大路情歌，感覺上就是幸運。上文說到「身份」，其實喬星的身份也多種多樣，本文卻不擬多說了，留待感興趣的讀者自己往網上發掘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