任護花與陳剪娜

 

　　在電影《南海十三郎》裡，有一個形象甚負面的角色任護花。我想如果任氏的後人計較的話，可能會為這個電影故事興訟。但這畢竟都是編劇家為了劇情的需要而隨意編造的，而身後是非，又有誰管得來？陸游的詩，也不光是為蔡中郎而發的。

 

　　這陣子鑽故紙堆，竟也多見了任護花的名字。甚至有幸跟南紅前輩下午茶聊天，談到她母親大人陳剪娜，亦提到了任護花。

 

　　南紅前輩說，1920年代末的廣州女子歌舞團，重要的搞手是任護花，他公開招攬了十多個女子，組成這個歌舞團。當中，以陳剪娜和何理梨的表現最突出，成為歌舞團的台柱。

 

　　為此筆者又重新翻閱了新月唱片公司當年的宣傳刊物《新月集》，裡面恰也指出：「陳剪娜何理梨這兩位歌舞明星，無論到哪裡去表演，都得着一般人的歡迎。她倆不獨舞蹈超群，對於歌劇也有獨到的好處。廣州女子歌舞團，是靠着她倆來做台柱。她倆最受人歡迎之處，是以能唱新體歌為歸宿。她倆的新體歌，多數是調音在古調，唱時俱用中西音樂來拍和，婉轉的歌喉，襯着悠揚動聽的音樂，沒論誰也要聽的啊！」而今我才留意到，其時以奏色士風著名的李佳，是廣州女子歌舞團的主席。

 

　　南紅也從母親口中得知，廣州女子歌舞團唱的是以「古曲」諸如《雨打芭蕉》、《餓馬搖鈴》填的詞，但穿的是時裝，跳的也是新潮舞。這歌舞團有時也會唱些「歌劇」。我從網上尋找一下，發覺也見到一點文史資料曰：「三十年代，廣州大新公司（現南方大廈）天台上的遊樂場，曾成立一個新派劇場，以歌舞為主，並排演一些白話劇加鑼鼓演唱。劇本有《沙三少》、《清宮秘史》等，由舞藝演員陳剪娜（香港影星南紅之母）、何理梨等合演，當時有人稱之為『非驢非馬』；但也有一些愛好新奇的觀眾，認為娛樂性強，頗能賣座。陳、何兩藝員出嫁後，廣州的新聞記者任護花和方綺清、張西漢等人，編寫一種叫『新派劇劇本』。名曰改良戲曲，以西樂拍和，頗有新意……演員有紫葡萄（後來成了任護花的妻子）、張舞柳……演員全部穿時裝，用現代佈景，配以鑼鼓西樂。它的特色是落幕不冷場，幕前加歌舞，休息配音樂，演唱時配古曲譜和現代流行曲，頗有一些改革特色，因而很受歡迎，直至廣州淪陷才停演。」這段史料跟南紅說的也頗相似，只是卻沒有說任護花也是廣州女子歌舞團的搞手罷了。

 

　　感覺上，任護花亦是傳奇人物，在維基百科上，對他如是簡介：筆名周白蘋，三十年代廣州記者，影評人，流行小說作家，辦報人及著名粵劇編劇家，執導的電影多達廿二齣……

 

　　《中國殺人王》和《牛精良》等系列小說，就是任護花以周白蘋這個筆名發表的作品。戰後香港一份著名的小報《紅綠日報》正是由任護花創辦的。

 

　　我在五十年代的舊報紙裡，見到兩個跟任護花有關的電影廣告，先展示如下：

 

　　　 

 

　　右邊那個廣告，宣傳的是一部名曰《任護花歌唱特輯》（1952年11月7日公映）的影片。這估計是把任護花執導的六部戲曲歌唱電影裡的歌唱段落剪輯起來匯成一部「電影」，這樣的電影，既說明其時確是紅伶當道，把紅伶在幾部電影裡唱的段落「炒埋一碟」，便能招徠觀眾；另一方面，也說明「任護花」三個字亦甚有吸引力，像是票房靈丹。

 

　　左邊那個廣告，宣傳的是電影《蠻女鬥七雄》。看這廣告的句語編排，便知亦是以任護花掛帥。筆者猜測這部電影的靈感來自西片《脂粉七雄》，卻另以七位足球明星演戲為一大噱頭，大家可見廣告上開列了七位球星的名字，熟悉香港足球歷史的當不會不知姚卓然、陳輝洪、朱永強、侯澄滔等名字的。

 

　　然而這廣告卻又有一段奇怪啟事：「任護花先生以前編導之笑片如《五福臨門》、《再訪香城艷》、《烏龍夫妻》、《有情飲水飽》等等，觀眾座中，男女參半，獨此次任先生所編導之《蠻女鬥七雄》公映，則觀眾座中，男性佔百份之九十五，女性佔百份之五，敝公司檢討之下，當係女觀眾誤會本片為一部大談波經之影片，缺乏輕鬆情調，不合婦女胃口，實有詳加解釋之必要，實則《蠻女鬥七雄》乃發揮友愛精神之作，人情味深厚，片中所稱之七雄，為救助孤兒寡母計，乃與蠻女鬥智，而地方無賴，又以美人計為餌，圖陷七雄於脂粉場中。七雄歷盡艱辛，乃得完成願望，其間穿插諧曲對答，化裝偵查，刺激緊張，詼諧百出，與任先生前所編導之影片無殊。請女觀眾詢問曾觀本片之戚友，當知劇情曲折，表演細膩，非盡粗線條作風也。」

 

　　這委實是極罕有的電影宣傳啟事，讀其內容則感到頗是可憐而又有趣，一部原以為屬合家歡的笑片，竟使女觀眾卻步，以至須在報上把影片內容解釋一番。猜想任護花當大嘆老貓燒鬚。再看那廣告，任護花的妻子紫葡萄的名字的位置也很顯眼，原來，正是由她飾演「蠻女」的。用七位足球明星來烘托自己的太太，實在也是很突出的構想，誰料女觀眾卻不願進場，似乎那啟事之刊登也有任太的一份壓力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