黃偉文《那邊見》

 

　　本文原發表於2011年11月12日的《南方都市報》「粵詞閱好」專欄。見報標題是「『死死聲』，好抵死！」。

 

　　二人組合Swing各自單飛前，炮製了一輯告別作，其中有這首《那邊見》。看歌詞，但覺不乏黑色幽默，由此不禁想起二三十年前，香港樂壇曾是黑色不起的。

 

　　比方說，一九八四年的時候，香港的亞視推出《少女慈禧》劇集，內裡有一首插曲《等》，填詞的盧國沾原本填了這樣的詞句：「自問我想抗拒，自視似井中死水，有一些吹皺和轉動，也令得心兒醉。」但監製認為「死水」一詞「死死聲唔好聽」，請詞人修改，結果改成現在我們見到的樣子：「命運我想抗拒，但願變改少許，似風吹水皺漣漪蕩，也換得心兒醉。」

 

　　倒是現在的香港樂壇活潑得多寬容得多了。事實上，填這首《那邊見》的黃偉文，近年也早有「死死聲」之作，例如陳奕迅的《怕死》，而何韻詩的《夜半敲門》其實是講死神過門不入。筆者甚高興能這樣不諱死。

 

　　可以說，《那邊見》讓欣賞者欣然接受的，正是那不諱死的絲絲黑色幽默：「有些人太早了斷，有些人去得太突然，有些人看到了光線，踏前……別嫌，約親朋，那邊見。」這些詞句沒有明言「死」，只是絕對能讓欣賞者感到詞人有雙關及「死」的玩笑意味。詞的正意，當是說兩位Swing的成員分開，而且天各一方，要見真是得飛到「那邊」才可見。

 

　　正因為有這種語帶雙關，其後的幾句：「有些朋友想見面，有些承諾講了廿年，有些遊戲玩到一半未完，也只能，那邊見……」無論是屬生離還是死別，也同樣相通，並且普遍地寫出人在世上，總有許多未了事，然而一旦到了別離時刻，未了也得暫了，詞人於是順勢寫到「回頭學會珍惜今天」，既自然又很有說服力。

 

　　詞的最後，依然把黑色幽默貫徹：「愉快衝線，明晨幻作一絲青煙，或跳級與上帝共存，我要是走先去找足夠睡眠，過幾年，那邊見。」三個長句，三種暗喻或隱喻，都關涉到「死死聲」，卻俱讓欣賞者莞爾以至大樂，不得不讚一句：抵死（此詞粵語裡有多個意思，這裡是讚美用詞絕妙）！

 

　　筆者尚留意到這首詞作是一韻到底的，看來詞填了廿餘年的黃偉文，是追慕起前輩詞人的傳統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