粵語歌文化歷史研究者,喜歡鑽研文字與音樂的創作,也喜愛數學與棋藝等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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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1-07-15 07:37:19
這篇文字是當年中文大學中文系主任常宗豪在「大眾傳播媒介與文化工作」研討會上的講稿。後來為《唱片騎師週報》轉載,時維1981年九月。原文甚長,這裡裁成兩部份刊出。
近年來,粵語流行歌在電視、電台的傳播推廣下,已有超越過去所流行的國語時代曲及歐西流行曲的趨勢,三尺之童,也居然能隨着節拍謳歌起來。其原因自然是語言的親切感,加上電劇情節之引人入勝,而形成風靡一時之勢。所謂「粵語流行曲」,指的自然是用粵語唱的歌曲。其曲詞有的是純用粵語口語寫成的,有的是文、白夾雜的,甚而有的是文言、白話、粵語三者的混合。撇開曲詞的內容不說,光從曲詞的語言技巧來說,純用粵語口語寫的曲詞,往往能吸收了許多生動的口語詞匯、語法,唱起來確是娓娓動聽。但那些夾雜粵語及文白詞匯的粗濫之作的流行曲,只有礙於青少年的語文學習,更進一步助長了香港社會語言混亂的現象。
現分類摘錄一些:
一、生造詞語
──楊門有英雌,鐵血保國邦。
──明日又雙對。
──你有權力,我有箭令。
──誰情願寸地都給你霸領。
──今天兩家同感自豪,難得人同步。
以上所列數句中的「英雌」、「箭令」、「霸領」、「又雙對」、「人同步」等詞語,都是難以理解的。讀者或聽者,只能附會、猜測作詞者可能說的是甚麼,卻不能了解這些詞語的確切內涵。
「英雄」,在現代漢語中,已經形成複合性的名詞,「雄」在這一複合詞中的含意不再是和「雌」相對,單指性別的形容詞,它所表達的意思是「有氣魄的人」、「勇武超群的人」,而並非男性專有的美譽。不必因為勇敢善戰,不畏強敵的穆桂英等是女性,就非生造出「英雌」一詞不可。當然,作為玩笑話或是戲曲中插科打諢式的語言,「英雌」一詞已在香港某些圈子裡流行,作者取以入詞,也無可厚非,但從全首歌詞看,作者似是一本正經地讚頌楊門女將,而在這裡填上一個「英雌」,不免有傷大雅了。至於把複音詞「令箭」顛倒為「箭令」,不說「霸佔」、「佔領」而要「霸領」,都有使詞義混淆的毛病。
二、省略不當
──亦願心意,盡為他傾,贏人生最後勝。
──沒有痴痴為你待。
──不必再度懷念我義。
古代的漢語單音詞佔主導地位,一詞多義的現象很普遍,現代漢語雙音詞佔主導地位,一詞多義的現象,相對而言,便大為減少,詞義的內涵也較為固定。上列第一例,除了在語意上、邏輯上有毛病之外,「傾」和「勝」都是單音詞,難這句話的具體語言環境裡,本應用「傾訴」、「勝利」這些雙音詞表達。後兩句的「待」、「義」,顯然又是「等待」、「情義」兩個雙音詞的省略。錯誤省略的結果,不只難於理解,也容易誤導學生以為這種省略是正確的。
三、胡亂重疊
──我那可屈膝恭恭也敬敬。
──心中寸寸願望。
──獻丹心片片。
在漢語中,名詞、動詞、形容詞、量詞都有重疊的現象,但各自有一定的規律和單音的重疊規則又有所不同。比如「悽慘」,本是雙音節的形容詞,本身只具一個「詞匯意義」,重疊的規律只有一種,即重疊成「悽悽慘慘」,不能在中間嵌入其他音綴,成為「悽悽也慘慘」,而單音節的形容詞,如高、長,既可重疊成長長、高高,也可以在中間加又,成為長又長、高又高,但是,二者在具體的語言環境(句子)中,所充當的句子成分是不同的。第二例,用量詞「寸」作定語修飾名詞「願望」,本就不知所云,寸字又復重疊,就更令人莫名其妙了。我們可以說「一片丹心」或「丹心一片」,這數量詞「一片」所表達的具體意義是「全部」,而把這個量詞重疊成「片片」,其涵意只能是「碎」而「小」了。
四、多種詞類的誤用
──無言避開去。
──招惹一串仇恨。
──應知你識着誰?
作為趨向動詞的「去」,如果用在動詞前,表示要做某件事,如「你們去商量商量」。「去」字後現,則應置於動賓結構成介詞結構之後,而不放在雙音節動詞之後,如「你上課去了」、「要從多方面去回想」。「無言避開去」這句話顯然受了粵語的影響。第二例,「仇恨」可以有多有少,即使再多,也不能用數量詞「一串」來修飾或限制。第三例,放在動詞後,作為時態助詞的「着」,它所表示的意念是這個動作正在持續,「識着」是粵語詞匯,相當於現代漢語裡的「結交上」,「認識了」,不能說「識着」。
五、動賓不搭配
──用鐵血,活軒轅。
──今夕還君相思冤孽。
──誓志掠破萬重霧。
這類病句多得不勝枚舉,僅摘數例。「軒轅」是我國傳統中漢族的老祖宗,也是華夏的象徵,今人有再大的力量,也不能使他「復活」。「還」的是「債」,不能是「冤孽」,「冤孽」是冤仇罪孽,「還」給誰,誰也不要。「掠」是「輕輕擦過或拂過」的意思,現在面對的施動對象卻是「萬重霧」,試問如何「掠」又如何「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