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文原發表於2011年4月30日的《南方都市報》「粵詞閱好」專欄。見報標題是「淡語皆有味,淺語皆有致」。由於版位所限,刪了幾句。這裡是足本。又,《兩心花》應變化自電影名字《兩生花》,在此補記一下。
這些年來很少見到潘源良的詞作,他的工作都以評述球賽為主。近期見他為自己執導的電影《出軌的女人》填了主題曲《兩心花》的歌詞,才得以再見到他的詞采。
以前覺得潘源良非常擅於使用副詞,從而使詞意豐厚卻無晦澀之弊。現在這首《兩心花》,是依然能見到他這方面的過人技巧。像開始處:「風雨洗過的色彩,仍然莫名其妙的湧來」,其中的「仍然」,便使這兩句的句意增厚了:起初,那色彩曾湧過來,她不為意,甚或是不願接受,可是,那些色彩仍然不斷地莫名其妙地湧過來,無論如何也不能不為意,而且看來也改變了心態,肯接受了。這裡還沒有說及「風雨洗過的色彩」這美麗意象,那既是真實的大自然的旖旎景致,亦是愛情道路上的隱喻。看看這十六個字竟是百多字的意義的濃縮,而它確得力於「仍然」的巧用。
次段的副詞亦不少,像「原來」、「已經」、「不再」、「卻又」等等,都充分加強了對先前愛情不如意的苦痛的暗寫:當時但覺寂寞難耐、痛不欲生,但「原來別離是營造歸來……迎面卻又是濃濃的愛」。
潘源良另一擅長是營造警策之句,像這詞裡的「用情問誰是天才,誰人可信守微妙將來」,警策之句還加上詰問的語氣,不但帶出詞中主角在情路上再學習再出發的一份自我肯定,也是邀請閱聽者思索:在愛情上,誰真可保證愛到永恆?又有誰是天生就懂得用情,還不是摸着石頭過河?
在副歌的段落,詞人使用了兩套淺而新的比喻來寫舊愛逝新愛來的感覺,詞意看似原地踏步,實際上那份感覺是有了更立體的畫面。「情如灰,怎主宰,翻飛於腦海,無論怎麼掩蓋」舊情已死,一經喻為「灰燼」,卻又有「飛」的意象,筆者覺得那彷彿是死了的心隨風飄蕩,無從自主。第二套比喻是以水態的循環比擬情逝情生,「如流水,歸滄海,從雲端再下來」,那畫面是遼遠開闊的,真像是感到心曠神怡,復感到人生的美好,所以,接上「這心雖死竟有他心的愛」這個中心主題,便屬「水到渠成」。
古人評秦觀、晏幾道之詞為「淡語皆有味,淺語皆有致」,潘源良此詞,亦可移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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