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若寧《雞蛋愛石頭》

 

 

　　本文原發表於2011年4月2日的《南方都市報》「粵詞閱好」專欄。見報標題為「如果全都結構精密，也不免悶蛋」。

 

 

　　成語有謂：「以卵擊石」，而林若寧為吳雨霏填的情歌，則有《雞蛋愛石頭》，是否正是受這句成語啟發？雖不得而知，總覺有些可能。

 

　　詞既以「雞蛋愛石頭」為歌名，讓筆者以為整首詞會在雞蛋與石頭之間不即不離，發揮詞人有關卵與石的無窮而奇特的想像。可是歌曲唱了不久，便寫到「撞向這一堆炭」，其後又寫到「無奈你下意識從來未移動似座泰山」，以至「讓我永遠共殞石灰飛煙滅」等等，山、殞石尚算與石有關，但炭跟石明顯是兩回事，好像「離」了石頭這個題目，而筆者寧願相信歌名原先不是「雞蛋愛石頭」。對比起林若寧自己的作品，去年為王梓軒寫的《心足》，倒是緊扣白粥來寫，時刻不即不離，結構上精密多了。

 

　　不過有時也覺得，如果首首詞作都結構精密，也不免悶蛋得很。

 

　　《雞蛋愛石頭》無疑甚多意象都跟石頭有關，而詞人描寫詞中女主角所做的，是試圖讓「頑石點頭」，讓似乎無愛無欲的石塊有愛有欲。而面對這石頭，女主角自感像枚撼石會碎的雞蛋，而且已撼得一碎再碎。

 

　　頑石點頭是跟佛家有關的成語，比喻感化之深，使頑固無知之人也心悅誠服，但原來的故事是超現實的。林若寧這詞卻真實多了，不管女主角如何施感化之功，頑石就是不點頭！在這個點子上，詞人用了許多奇巧的比喻：「花光青春仍然未（在石中）種出一棵萬年青，畢竟我岩石裡尋覓到半點愛雞蛋縱然撞破也盡興。自信似堆沙一一的沖散……逐塊去搬開搬不開嗟嘆，用上吊臂但鐵石多麼堅硬，溶化你成為多年習慣。感動和頑固的中間，蛋殼多鞏固難免拉鋸爛，無奈你被劈開靈魂內存在這大雪山。」括號內的「在石中」是筆者對詞的理解，而「花光青春」四字是極其沉重，一個人為了種一棵萬年青──隱喻永恆的愛──而把寶貴的青春都花光了，卻依然沒法種出來，是非常悲劇的。這是全首詞制高點！如果是寫短詩，有這麼一句，大抵可收筆了。奈何寫的卻是歌詞，精絕之句之後，還得有話。

 

　　所以詞人繼續寫，謂只要真能在石中找到一點半點愛，縱是把自己撼碎了也覺高興。奈何最終失敗，因發覺他靈魂內竟有個大雪山。這些比喻，都很生動，解說及補充了對種不出萬年青的苦痛感受。對欣賞者而言，這或可說是因長得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