粵語歌文化歷史研究者,喜歡鑽研文字與音樂的創作,也喜愛數學與棋藝等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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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0-09-13 07:06:42
港產片和港產流行曲,有福同享,有禍同當,真像是香港流行文化裡的難兄難弟。二者攜手協作而生的產物,就是電影歌曲,而看香港電影歌曲的盛衰,也彷彿是香港流行文化發展的縮影。
新世紀以來,港產片和港產流行曲的發展俱陷於低谷。港產片的情況比較好一點,因為可以尋求跟內地合拍的機會,生存空間也就大了。港產的粵語流行曲卻不然,隨着內地各大城市的經濟文化的發展,出路是日益減少,恐怕有朝一日生存空間被壓縮至僅限於嶺南的粵語方言區。除非,我們能重拾1980年代的時候的那種獨特而優秀的素質,再加上有一個與當時相似的外部環境,否則,香港的粵語流行曲真是前景堪虞!
在這樣的背景下看看新世紀以來的香港電影歌曲,明顯也是陷於低迷的境地。
寫這篇文字的時候,筆者刻意翻翻新世紀以來的港產片名單,結果很是感慨。自然筆者並非影痴,不是每部港產片都看過,但很多重要的電影作品還是有捧場的。然而,哪部電影裡的歌曲曾讓筆者留有印象呢?筆者只能列舉出2001年的《鍾無艷》、2003年的《無間道》、2005年的《神話》、2006年的《霍元甲》以及2007年的《滿城盡帶黃金甲》等,不過最後兩部的電影歌曲都是周董唱的,而《霍元甲》裡的歌曲所以留印象不外是周董那些不停的「霍、霍、霍、霍…」,「霍」得根本不想聽啊。
《鍾無艷》裡的歌曲是仿黃梅調,也仿五、六十年代粵語片的敘事歌曲的風格,除了看電影時會心一笑,喜歡的人相信不多。由此,倒想起《金雞》裡採用了陳百強的《一生何求》,還有2007年的時候,一部楊千嬅、陳奕迅主演的影片直接喚作《每當變幻時》。這些「老歌」的再現,也許能保證在「感動位」使觀眾感動,但也禁不住問,為何不寫首新的?不過,《每當變幻時》這部影片似乎是理直氣壯的,片中楊千嬅年幼時曾跟父親一起唱《每當變幻時》嘛。
事實上,我們還有《歲月神偷》那類型的懷舊片,讓我們重回六十年代的英文歌霸權時代,但窮青年羅進一的音樂世界純得只有英文歌,卻是有欠真實,筆者相信羅進二會對其時的粵語歌《一心想玉人》、《勁草嬌花》或《武林聖火令》,以至順口溜:「千手神拳,如來神掌,霹靂金鉸剪,武林第一劍」等等琅琅上口,並唱給說給羅進一聽。職是之故,至少也應該像七、八年前的《一碌蔗》,有一首半首粵語歌曲出現。也因為這樣,《歲月神偷》的主題曲在片中只出現了英文版本,但原來還有一個國語版(那麼粵語版呢?據網上流傳的一個說法,謂主唱者李治廷認為由於那個年代只有國語歌沒有粵語歌云云,好一個「沒有」)。
也許,新世紀的流行曲根本不會流行在街頭,所以對於不會特別留意流行曲更替情況的成年人來說,根本不會察覺有哪些電影歌曲比較流行。但實際上新世紀以來也沒有哪首港產片電影歌曾熾熱地盛行,讓「全人類」同唱啊!其中的原因會是甚麼呢?
這裡,筆者想賣個關子,改而先回顧一下1970年代以來港產片電影歌的發展歷程。
當我們的視線移回1970年代,應該還記起,陳寶珠、蕭芳芳的那一代粵語片,來到1970年左右竟忽告全線崩坍,而當時幕前演員大多投奔電視台去。幸而兩三年後,粵語片又有復甦的跡象。當然,這不僅僅是粵語電影,而是香港的各種本土流行文化都逢上前所未見的好機遇,得以蓬勃茁壯起來。
從電視台跑出來嘗試拍電影的許氏兄弟,不但要拍粵語片,還刻意打造以粵語唱的電影歌曲。許氏兄弟探索性地讓《鬼馬雙星》、《雙星情歌》兩首電影歌作前鋒,發覺意外地受歡迎。其後電影上映,賣座成績是驕人的。《鬼馬雙星》的歌曲與影片的成功,無論是就粵語歌發展還是粵語片發展來看,都是重要的里程碑!
翌年的1975年聖誕,溫拿樂隊的電影《大家樂》,同樣仗着片中的原創粵語歌掀起巨大的浪潮,不但多首片中歌曲非常受歡迎,也使溫拿樂隊的受歡迎程度更上一層樓。
食髓知味的許氏兄弟,在其後所拍的幾部電影,即《天才與白痴》(1975)、《半斤八兩》(1976)和《賣身契》(1978),都不忘為之炮製富吸引力的電影歌曲。結果是「歌影雙收」。這景象猶如旭日初升,一切都生氣勃勃。
那些歲月,電視歌的鋒頭是更厲害!可是電影歌曲若是突出之作,也是能殺出重圍的。原因是那時的流行曲是瀰漫街頭的,一首歌曲流行,街頭巷尾的唱片店又或某些店舖都會播着它,走在街中,便知道刻下流行甚麼歌了。再者,那時的電台,節目中播歌的時間比例遠遠大於今天,於是有時會有意無意之間為個別歌曲造勢,何況,當街頭巷尾都聽到某首歌,電台也不能不順從那股熱潮,作適當的反映。
以筆者個人的經驗與記憶來說,1976年的電影《跳灰》,其主題曲《大丈夫》和插曲《問我》都先後流行起來,真個是街知巷聞。可是,筆者至今沒有看過《跳灰》這部電影。同樣的情況還有《林亞珍》(1978)、《點指兵兵》(1979)、《神偷妙探手多多》(1979),影片始終沒有看過,可是它們的主題曲卻是早早就耳熟能詳,尤其那首關菊英唱的《知己同心》(《神偷妙探手多多》主題曲),幾乎走到哪兒都聽得到:「論情義幾多開心閉翳,人同人太多虛虛偽偽,有幸能見知己良朋,但願終生維繫。重情義最好乜都冇計,臨危亦挽手稱兄道弟……」那時我還以為是黎彼得或陳劍雲作的歌詞,誰知卻是鄭國江寫的。由此還可以見到,七十年代末的粵語電影歌曲,仍然是並不大避用粵語方言的,任由它把語體文、文言文、口頭方言混雜,香港特色,莫過於此。
踏進1980年代,無論是港產片還是港產流行曲,都躬逢盛世,反而電視歌卻開始退潮,到八十年代中期,聲勢便大不如前。
許冠傑依然能「歌影雙收」,像《摩登保鑣》、《最佳拍檔》、《最佳拍檔大顯神通》、《打工皇帝》等,完全是承襲七十年代歌曲與電影互相提攜的路子。與許冠傑關係密切的新藝城甚至是導演徐克,看來也深深領略這種「歌影雙收」之路,比如《鬼馬智多星》、《開心鬼》、《上海之夜》等影片,都很注重炮製主題曲插曲。當時新藝城甚至還搞了一張《反斗群星新藝城》的唱片,其中石天、麥嘉、曾志偉、黃百鳴等都大展歌喉,是當時香港流行文化的一個奇景。
「歌影雙收」之路,自然不止許冠傑和新藝城看到,所以1980年代的時候,港產片幾乎十有六、七是有電影歌曲的。不管是青春片如《靚妹仔》、《檸檬可樂》還是懸疑鬼怪片如《小生怕怕》、《陰陽錯》、《我為你狂》。
說到《陰陽錯》裡那首《幻影》以及《我為你狂》的主題曲,不由想到這兩首歌曲的作曲者林敏怡,她寫的電影歌曲既不落俗套,又具有抓緊聽眾的心的能力,例如《胡越的故事》裡的《這是愛》、《彩雲曲》裡的同名主題曲、《傾城之戀》裡的同名主題曲以及《龍的心》裡的《誰可相依》等等,俱是百聽不厭的優秀旋律。八十年代要是少了林敏怡這位穿梭於嚴肅與流行音樂之間的音樂奇才,香港的電影歌曲可失色得多了。
在這1980年代,筆者沒有看過影片卻對其主題曲、插曲熟悉非常的例子更多了。比方說《喝采》、《表錯七日情》、《新蜀山劍俠》、《少女日記》、《貓頭鷹與小飛象》、《最愛》、《英雄本色》、《英雄本色Ⅲ夕陽之歌》等等,片中的歌曲都有自己的生命,能獨立傳揚於影片以外,而且俱曾是城中極熱門的流行曲。其實那時唱《喝采》的陳百強、唱《一段情》的鍾鎮濤和彭健新以及唱《偶遇》的林志美,都並非一線歌手,卻是人憑歌而更紅了。說到人憑歌貴,我們不該忘記,1987年的《監獄風雲》,讓電影歌曲的主唱者Maria Cordero驀地竄紅。電影歌曲而能夠使一位默默無聞的歌者忽然人氣急升,在香港流行文化裡委實是罕見的景象。
相信,在八十年代這個歌影盛世裡,因為一首熱門的電影歌曲的吸引力而跑進戲院去看看原來的電影的,大不乏例。筆者在這方面也試過一次,那時聽了盧冠廷的《快樂老實人》,很好奇到底影片裡如何處理發落「二胡」這件樂器,於是便跑進戲院去看《半段情》。自然,筆者的僅有例子不好作準,事實上那時筆者忙於樂評工作,難得有機會看電影。
八十年代裡,讓筆者緬懷的港產電影歌曲尚有不少,以下這幾首是不可不提的:《碧水寒山奪命金》、《晚風》、《似水流年》、《胭脂扣》、《躲也躲不了》、《黎明不要來》、《男兒當自強》……難怪我們都這樣眷戀八十年代。
數算到九十年代,似乎是有點困難了,膾炙人口的港產電影歌曲已然不多,甚至頗多是集中地誕生於九十年代初期的,像《滄海一聲笑》、《似是故人來》、《赤子》、《女人心》都是產生於那段時期的。最特別的是電影《九二黑玫瑰對黑玫瑰》,讓不見經傳的粵語老歌《舊歡如夢》忽然成為極熱門的歌曲,而相類的廣東小調老歌,更充斥電影銀幕好一段時期,比如九三年的賀歲片檔期前後推出的《花田囍事》、《射鵰英雄傳之東成西就》、《水滸笑傳》等等,都可以聽到這種五、六十年代風格的粵語歌曲,真是古老當時興。不過,其中大多是拿來作搞笑元素,並無致敬之意。
值得一提的是《新不了情》這部電影,它以廟街作故事的背景,自然理直氣壯的使用了不少類近《舊歡如夢》的廣東小調老歌如《補鑊佬》、《載歌載舞》、《詐肚痛》等等。不過,影片裡馮寶寶唱的,以二胡名曲《江河水》填詞的《黎明在望》(寫到這裡,往You Tube找找看,它的點擊率也算不錯嘛),最使筆者印象深刻,這優秀的舊曲新詞,感人甚深,遠勝特為這部影片寫的,由萬芳主唱的主題曲。坦白說,萬芳那首《新不了情》是一點印象都沒有。
從《黎明在望》的案例筆者倒聯想到,近十多年來也有一些港產片,片中某些唱老歌老調的情景比特為影片而寫的主題曲插曲印象深刻得多。像1997年葛文輝主演的《天才與白痴》,無論是葛文輝唱的六十年代末的廣告老歌《V老篤眼藥水》還是朱茵唱的粵劇小曲片段,俱甚難忘。2002年的影片《魂魄唔齊》,片中陳奕迅多次唱的《鳳閣恩仇未了情》比他自己在所唱的插曲吸引得多了。不過筆者的重點不在此,畢竟老歌老調已深入人心,搶耳之處肯定勝過新曲,這樣比較是沒意思的。筆者的重點反在於這些影片對香港上一兩代的文化的重拾與戀棧,倒是有意無意的使舊有文化得到一點保育與傳承。事實上,港產片今天似乎也再沒有甚麼條件去拍戲曲片,能像《魂魄唔齊》那樣以伶人鬼魂作主角的,順道加進點點兒戲曲元素,委實難能可貴。由此而想起同樣拍於1997年的《南海十三郎》,都是比較罕見的粵劇界人物的故事。
扯遠了,且說回九十年代 ── 明眼看是世紀末的時代,而對香港自身而言,政治上的大文章是九七回歸,流行文化上的變化腳步亦急速得很,卡拉OK剛熱起來又回落了,影碟的興起加上翻版碟猖獗使香港流行音樂工業百上加斤,唱片店最後都轉型成影碟店,而店舖的數量也大減。萬維網,也在這個時期開始走進尋常百姓家。凡此種種,使人們的娛樂方式悄悄發生翻天覆地的變化。首先是流行音樂工業雖仍然營運不息,可是上一兩個年代那種瀰漫街頭的流行模式再不可能有,於是也正如文首開始不久時說的,一般人如果不是主動去查探,是不會知道當前流行甚麼歌的。這情況影響流行音樂工業是很嚴重的,而香港的業者的對策是放棄一大片,把市場目標對準年青的學生。姑勿論這對策是對是錯,至少中年以上的人都越來越感到沒有流行曲可聽。
還有一些重要變化是發生於香港流行音樂工業的內部的,八十年代的流行音樂創奇者如顧嘉煇、黎小田、林敏怡、黃霑、許冠傑等等,到九十年代都漸見創意疲勞,加上改朝換代,一朝天子一朝臣,香港樂壇漸由年輕一代的音樂人掌創作之舵,而他們一般崇洋,對傳統的東西頗陌生和疏離,所寫的歌曲段落多、樂句長、音符密,創意是有保證的,但每每及不上七、八十年代那些原創粵語歌的易上口易讓樂迷留下深刻印象。
這些變化,尤其是有關音樂人創作模式的變化,反映到港產電影歌曲上來,也便同樣出現沒有哪首電影歌曲可讓人們留下印象。也因此,近十多年間,再難以見到有某首電影歌曲具自己的生命,能獨立傳揚於影片以外,不脛而走變成全城爭唱的熱門流行曲。
客觀點說,現今這個新世紀,流行音樂是入電腦而未必入屋的。此話的意思是,流行音樂會在網絡上流行,但只有使用電腦主動尋覓的人才會感應得到它們的流行,可是對於同一住戶內的其他人,尤其是不大愛使用電腦尋歌貼歌的、年紀較大的一群,是可以完全察覺不到它們的流行的。
事實上,只要往網絡上主動地尋索一下,便會發覺像近年的《畫皮》的主題曲《畫心》,又或新近的《歲月神偷》的主題曲《歲月輕狂》,俱是受注目的亮點。但當筆者問身旁的成年朋友,他們都不知道這兩首歌曲是這樣「流行」。
有時也很感尷尬的是,像《畫心》和《歲月輕狂》,都是唱國語的,即使算它是港產電影歌曲,香港味也已經大減了。在這跟內地合拍電影成主流的年代,片中的歌曲常常都考慮唱國語,粵語成了被排擠者。是以港產電影裡的歌曲的港味被「削」而又「削」,至少像《知己同心》、《半斤八兩》等地道方言詞風,是難容了。
溫故未必能知新,何況世界變得太快,當年能行得通的路現在或會是死路。刻下的香港流行音樂工業,最頭痛的該是怎樣適應這種「入電腦而未必入屋」的局面,一天找不出良方,便一天都感到生存不易。尤其難堪的是本地樂迷開始捨棄本土流行音樂的看來已不少,如果還加上連電影歌曲都少唱粵語,這無異是使香港流行音樂工業雪上加霜。
說到底,港產片及其電影歌曲,須有香港自己的特色,說粵語對白唱粵語的主題曲、插曲,是絕對應該的,奈何是,應該還應該,當製作影片的掌權者以市場為由,應該便會變成不該。
衷心期望,港產流行文化再有「歌影雙收」的好日子。或者,借鑑一下以往前輩們的成功作品會是有益的,一方面有謂「橋不怕舊,最緊要受」,一方面是死中求活,死路有時也可以走成活路!比如說,當人們爭拍「葉問」,像不把這個題材拍厭便不罷休,是否能有人另闢蹊徑,拍一個關於五、六十年代粵語流行曲之父周聰的奮鬥故事,這不但對抗一下六十年代沒有粵語歌的說法,反映粵語歌遭英文歌、國語歌圍堵的實況,還可以名正言順多唱幾首粵語歌……或者,還能以港產片救港產歌。
chinaunix网友2010-09-17 18:15:19
《畫心》這曲是日本動漫屆有名的插曲創作人藤原育郎寫的。這種旋律,顧、黎時代要找一兩首可以匹亞或出其上的實在不難。到今天,居然連找個中國人寫都不中了。
chinaunix网友2010-09-17 18:15:19
《畫心》這曲是日本動漫屆有名的插曲創作人藤原育郎寫的。這種旋律,顧、黎時代要找一兩首可以匹亞或出其上的實在不難。到今天,居然連找個中國人寫都不中了。
chinaunix网友2010-09-17 18:15:19
《畫心》這曲是日本動漫屆有名的插曲創作人藤原育郎寫的。這種旋律,顧、黎時代要找一兩首可以匹亞或出其上的實在不難。到今天,居然連找個中國人寫都不中了。
chinaunix网友2010-09-17 18:15:19
《畫心》這曲是日本動漫屆有名的插曲創作人藤原育郎寫的。這種旋律,顧、黎時代要找一兩首可以匹亞或出其上的實在不難。到今天,居然連找個中國人寫都不中了。
chinaunix网友2010-09-17 18:15:19
《畫心》這曲是日本動漫屆有名的插曲創作人藤原育郎寫的。這種旋律,顧、黎時代要找一兩首可以匹亞或出其上的實在不難。到今天,居然連找個中國人寫都不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