粵語歌文化歷史研究者,喜歡鑽研文字與音樂的創作,也喜愛數學與棋藝等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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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0-02-05 07:27:51
原文發表於1990年初的《成報》「歌與樂」專欄,文字原分三天見報,這裡整理成一篇。
早前應一雜誌邀,出席其「歌詞水準座談會」,近日看回該雜誌對這座談會的報道,也還頗有些感想。
當日與會者還有陳海琪、黃耀明、潘源良、魏紹恩、黃達輝、鍾世英(唱片監製)等,雖然最終沒談出甚麼結論,但總算是擦出點點火花,大抵可讓關心歌詞的人思索。
例如談到流行曲宣傳「遊戲規則」時,潘源良說他選擇了這種做法:逐小步逐小步的做,借某些有「power play」資格的天皇巨星來讓自己的好詞得以獲較多的播放率。他認為這個世界本來就有power play這回事,那就只好嘗試替這些巨星填些好詞,令樂壇更好。這是可行而又正是他在做的,但他又補充說,詞的好壞卻是他自己主觀意願,客觀上看亦可能不好。
我相信潘源良這裡的意思不是說二、三線歌手就不必替他們寫些好詞。作為一個專業填詞人,無論唱的是天皇巨星還是無名小輩,填詞時都應悉力以赴,問題是,市場上所見,卻常覺得「人紅甚麼歌都可以紅」,根本犯不着用心去為這些紅歌手寫詞。
作為一位對自己有要求的詞人,為二、三線歌手無論寫多少好詞,都可「hit」不出來,自然也渴望能有天皇巨星唱自己的好詞,讓它能夠傳播開去,好作為一點點的補償,畢竟作品寫出來能夠廣泛傳開是令作者有很大滿足感的。
面對同心情況,填詞人選擇了給「甚麼歌都可以紅」的「紅人」填好詞。
而我作為在報紙把寫音樂文字的工作者,則傾向於選擇摭拾推介那些「hit」不出來的好詞,一方面不致讓填詞人的心血長埋,二來也是要補電台傳播不足,當然,又hit又好的詞自然更值得介紹了!
座談會上,另談到如何界定一首詞是好是壞,是有水準還是欠水準,結果,大夥七嘴八舌的議論紛紛,最後卻沒有甚麼結論。
座中有人認為:「如何使到一方面不只是個人喜好,另一方面又可以有一些準則,這其實是樂評人應該做的事……是否主題先行、甚麼叫style呢?如何用一些語言才是最好?全部是可以在有心機、有時間下找到答案的。……試找一些方便的尺度吧!」
但又有人認為:「評定歌詞,就如同買衫買牌子一樣,某些牌子代表中下層,你可以說他們的東西不好嗎?一樣有很多人買……」
後一種論調是幾乎暗示歌詞的評定是難有準則的,歌詞寫了出來就會有某一個階層的人稱賞,天下沒有不好的、不夠水準的歌詞。
筆者覺得這後一種論調是很不妥當的,評詞畢竟不等於買衫買牌子,與消委會做產品質量的檢定倒有相類之處:管它是名牌不名牌,都要做各種檢測,如是否容易縮水,是否容易褪色,洗水牌的說明是否正確,耐用程度……這些檢定,在許多項目上確可以有尺度依循,不因誰人的主觀意願而改變。
主催這次座談會的某雜誌,在記述過這次座談會的主要內容後,後記中也嘗試列出幾條該刊編者所找得的尺度:「無論任何時代,歌詞應符合下述任何一項條件:一、結構完整,二、詞曲配合,三、詞的主題或內容總要讓人有所感覺或感到有意思,四、整體雖未臻完美,『但可予個人思想上的創造空間』(這句很難明白,姑照錄)」這四項條件,看上去也還是很空泛,一、
談論歌詞水準,總覺得是層次較低、要求較低的問題。
一個專業詞人,交出來的詞就應有一定的水準,至少應做到四平八穩,而絕不會結構散亂及詞曲不脗合,至於能否寫出深意、創出新意,讓人有新的啟迪或覺得橫看成嶺側成峰般涵意多姿多采,那才是高層次、高要求的問題,但這類「高檔」問題,卻又不是人人能掌握得到。
就好比兩座高度差不多的山峰,人們望上去都覺得是難分高下,但專業人員運用他們的測量知識和工具,會告訴你,兩山高度不一樣,相差若干若干尺,又好比渺無邊際的夜空,普通人只覺得:啊!宇宙真個無涯,但專業天文學家運用他們的專業知識和工具,會告訴你我們這個宇宙的盡頭是在若干億光年之處,再往外是另一個宇宙體系……諸如此類。
不過對於普通人,可能還是覺得,兩座山峰高度差這若干尺,根本沒意思。而對於宇宙盡頭在若干億光年處的專業說法,於普通人來說也是講了等於沒有講,宇宙無涯就是了,那若干億光年又有何實質意義。
從這兩個比喻中可知,惟有一般人也對這些「測量知識和工具」有一定的掌握,那種測度才會得到認同,才較有意思。
所以,做成現今本地樂壇居然「淪落」到要談歌詞水準問題,那肯定是一般人根本對歌詞無甚要求,有水準無水準照聽如儀,覺得座座山都一樣高,也懶去掌握一些「測量知識和工具」,大抵覺得看山是種情趣,為何要去分出甲山比乙山高!也因此,現在很多人因着一點際遇就能填起歌詞來,只要迎合了老闆的欣賞趣味,作品是否有水準都可以過關錄成唱片,當然也不抹殺當中也有具才華的詞人,常有出色的作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