網誌的文化景觀（2）

 

二　網誌加速小眾趣味社群的聚合

 

　　在傳統媒體裡，也可以看到一點點對網誌優點的肯定，例如香港作家董啟章認為：「寫作空間是擴大了，網絡的出現強化了寫作群體。從前投稿能發表的機會對新人來說很渺茫，作品就像掉進大海。現在網絡空間很自由，即使沒有完整的作品也可以發表，然後大家聯繫起來形成群體，互相支持。這空間比較自主，完全不用任何資源，只用自己的人生和時間去實踐。這是我看到比較樂觀的一面。（明周記者：文字質素會否下降了？）這些文字即使隨便一點也無所謂，寫作應該有各種形態，有專業的，也應該有民間的。」³另一插畫師Ceci也表示：「未被發掘前，Ceci曾有自薦失敗的經歷，慶幸她沒有放棄，繼續在網誌上發表作品，終遇上伯樂……寫網誌的三年日子裡，曾有意志消沉的時候，全靠一班『blog友』互相鼓勵，才可以堅持寫／畫下去。『有時自己疏懶了，不想畫，但見到別人有新網誌刊出，便會有股動力繼續畫下去。』她說寫網誌，其實也是為了多練習畫功。」⁴

 

　　上引兩段文字都提到「互相鼓勵／支持」，也提到使用網誌這種「We media」完全不用任何資源，只用自己的人生和時間去實踐。這裡「互相鼓勵／支持」明顯是社群的一個性質。Roger Silverstone在《Why Study the Media?》一書的第十一章「社群」的末處說：「無論認為使用電腦進行中介傳播的人將感到多麼沮喪，此種傳播方式確實維持了某種持續性的交際活動。而這些問題都有待進一步的研究。」⁵

 

　　有異於Roger Silverstone悲觀的看法，筆者覺得上引兩段文字裡談到「社群」間的「互相鼓勵／支持」是頗正面的，也可以看到網上的虛擬社群，成員縱不多，力量也未必大，但彼此有共同興趣和目標 ── 這些興趣目標未必屬於「流行文化」── 比如網絡上因新詩創作而形成的社群。社群內的成員在經常「互相鼓勵／支持」下，有很好的創造動力，也更能把小眾興趣堅持下去。再說，其他有同樣興趣的人，通過尋找和閱讀相關內容的網誌，也很容易尋找得到自己應屬的「社群」，這方面在傳統媒介是難以想像的。

 

　　考察一下網誌為何能促使各種小眾趣味的社群的凝聚，主要是基於網誌都有「留言評論」、「網址連結」的功能設施，方便網誌讀者跟網誌主人溝通，也方便網誌讀者循著網誌主人的「網址連結」漫遊到具相關性質的網誌或網頁去瀏覽。這樣，網誌讀者往往很快就找到跟自己臭味相投的人，即使這個人可能距離自己數百公里以至數千公里之外。

 

　　以下筆者介紹一下介入一個非常小眾趣味的「社群」的經過與經驗。這個小小「社群」是專門研究智力遊戲「華容道」的。⁶

 

　　筆者個人遠在上世紀八十年代後期就知道有「華容道」這個智力遊戲，那時也曾嘗試爭取機會在紙上傳媒介紹過，但反應如何，全不知曉，只感到是完全泛不起一圈漣漪。去年初夏，筆者開始在自己的網誌上介紹「華容道」，並展示一個自己設計的佈局，公開徵求最優解法。原以為未必會有回應，不料若干日子後有一位內地的網友Leo Jay回應了，他用自己編寫的電腦程式求出那個佈局的最優解法。同期亦有另一位對「華容道」有濃厚興趣的內地網友「半瓶墨水」來留言，由此得知「半瓶墨水」正在建設一個全國最優秀的智力遊戲「華容道」網站，「半瓶墨水」同時也努力地運用自己的程序編寫知識去探尋這個智力遊戲許多未解之謎。

 

　　在最初半年內，就憑這三人小「社群」，完全刷新了紙上媒體 ── 圖書 ── 所記載的各種有關「華容道」的紀錄。並且還開拓了好些前人未有道及的高難度玩法。隨後，有零星的同好加入，也有一位喚作Guoyang的網友，悄悄運用程式編寫的知識對「華容道」做了很深入的研究，又特別開通一個全新的網誌把他的研究成果寫成十篇文章，然後登入我的網誌通知了筆者，之後就全無他的音訊，而那個網誌，至今就僅有這十篇文章。但這十篇文章，是很值得「華容道」愛好者研讀的，坦白說，筆者也從中得到好些有益的啟發。

 

　　從上述的經歷，筆者深感網誌對於小眾的、邊緣的文化的保育與研習是很有益處的，雖然絕對談不上對主流流行文化的抗衡，但遠離塵囂，遺世獨立，未嘗不是好事。再說，像上一段提到的那位網友Guoyang，亦示範了網誌的一種可能的使用方式：就一個冷門題目的研究發表心得，之後就不帶走一點雲彩而去。當然，採用這種使用方式的人是少之又少。

 

　　這裡有一點需就「留言評論」補充說明一下，以個人的經驗，在筆者的網誌裡寫留言評論的網友向來都不算踴躍，大多數來訪者都屬「CD-ROM」── 唯讀 ── 意謂從來都只來看文章而不做任何反應，這樣一來，其實是使本來屬雙向溝通的途徑變回單向溝通。這情況的唯一好處是留言者多屬不吐不快的性情中人，又或是逼切想尋求真知急欲聯繫交流的人，分類起來當屬自己網誌的「粉絲」裡的精華。拜訪過一些名流、明星的網誌，那兒的「留言評論」又是另一種景觀：七嘴八舌的你一言我一語，熱鬧無比。當然，有時「留言評論」是否熱烈，跟所發表的文章的性質也很有關係，比如說筆者網誌上的那些介紹和研究「華容道」遊戲的文章，「留言評論」從來都是寥寥無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