粵語歌文化歷史研究者,喜歡鑽研文字與音樂的創作,也喜愛數學與棋藝等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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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09-03-29 08:46:23
第四個例子,顧嘉煇在1960年代後期所寫的四部粵語片的國語歌曲,雖錄了唱片,卻全數沒能好好的流傳開去!羅文唱都不管用啊!此外,有「煇」就有「黃」,黃霑為《青春玫瑰》所寫的幾首優雅之作,命運同樣是縱使錄了唱片還是傳不開去。
如何解釋這種傳俗不傳雅的現象?在《信報》的文章裡,筆者曾嘗試構建了一個模型來做初步的解說。現轉述如下:
當時社會至少有A和B兩個大階層,粵語歌曲的優雅作品在A階層並不大獲欣賞,但也沒有途徑讓A階層以外的其他階層得悉傳揚。A階層最喜歡也最接受的是「水準之粗糙低俗,實在已是在社會標準之下」的作品。另一B階層,愛聽的當是英文歌、國語歌甚至是王心帆粵曲唐滌生粵劇等優雅之作,他們沒有渠道知道粵語歌曲裡有優雅作品,而即使偶爾碰上,也看不上眼,上不了心!B階層不斷以所知的在A階層最盛行的「低俗」粵語歌來以偏概全,以最簡化的描述替代複雜的實際情況指摘粵語歌「低俗」,一般人經A階層這些論調反覆洗腦,便感到當時「所有」的粵語歌都是「低俗」的……
《飛哥跌落坑渠》,應是A階層最喜歡也最接受的作品之典型……變為B階層樂以用於說明粵語歌「低俗」的例子,而且百用不厭,甚至變成B階層少數記得起的例子。於是,《飛哥跌落坑渠》在A、B兩大階層俱流傳彌久而不衰……
要交代一下,引文中「水準之粗糙低俗,實在已是在社會標準之下」這句話是摘自黃霑所撰的論文《粵語流行曲的發展與興衰:香港流行音樂研究(1949-1997)》第三章A節的結尾:「這本是很荒謬的現象,自己的母語,居然歧視?不過粵語時代曲水準之粗糙低俗,實在已在社會標準之下,好像《哥仔靚》、《飛哥跌落坑渠》等一類歌曲,即使用今天二十一世紀的開明眼光看,歌詞仍然有『難登大雅』之感,無論怎樣敝帚自珍,也不能改觀。」黃霑這種觀點,正是筆者所說的B階層人士態度的典型。當像黃霑這樣的行家裡手在寫博士論文的時候都對五、六十年代的粵語歌生態作如是觀,一般人以至其他學者如史文鴻等對同期的粵語歌的印象如何就更不用說了。筆者相信黃霑寫這篇論文的時候,早就忘了六十年代後期他和顧嘉煇都曾經「在場」,為粵語片出過一分力,寫過一些雅作,否則,他的論文不會隻字不提這粵語歌歷史上曾努力求「上進」的一刻。
所以把「粵語歌歷史上曾努力求『上進』的一刻」一句裡的「上進」特別加上引號。用意是表明筆者對這種所謂的「進步」的觀念的存疑。無疑從後來的歷史發展可證明,粵語歌曲不但要儘量流行曲化,而且應該努力西化,那樣樂壇才有上進的空間。可是從另一角度來看,這種「進步」,乃是順應西方向全球所作的流行文化殖民,一面倒的投向西方流行文化的懷抱,其代價則是去傳統化去根化。在下篇裡,我們將看到,1960年代的粵語電影原創歌曲,去根化和去傳統化的跡象尚不明顯,所以仍能夠展露出頗傳統的風貌,不過,它畢竟已屬本土的、原生的傳統大眾音樂文化的夕照晚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