粵語歌文化歷史研究者,喜歡鑽研文字與音樂的創作,也喜愛數學與棋藝等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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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09-03-13 07:42:49
筆者所指的,是上世紀三十年代至七十年代之間,由活躍於粵劇、粵曲、粵樂界的音樂人創作的「小曲」。可是,稱「小曲」其實是很不準確的,何況粵劇界長期尊崇梆黃輕視「小曲」。事實上,想起當年這類新創作的「小曲」在梨園中還有一個很有貶義的代號:「生聖人」,就知道「小曲」的地位從來不高。
去年跟高胡大師余其偉談起這類創作「小曲」,基於絕大部份都是根據曲詞譜成的,彼此同意可稱作「詞化粵調」,雖然未感盡善盡美,但至少點出這類作品的特點,又免去「小曲」所予人的不必要聯想。
其實,粵樂(廣東音樂)向來有一種外省地方音樂沒有的特色,但這特色對廣東人自己來說,卻過於普通,以至常常不察覺,當然,外省人就更難於察覺了。筆者所指的特色是──可以填上詞而歌唱之。不妨想想,大部份的廣東音樂,只要稍著名的曲目,諸如《雨打芭蕉》、《平湖秋月》、《流水行雲》、《昭君怨》、《雙聲恨》、《步步高》、《龍飛鳳舞》、《青梅竹馬》……等等,都曾填詞演唱。其他的地方音樂如江南絲竹等等,大抵是沒有這類情況的罷。「詞化粵調」卻剛好是反轉過來,由曲詞出發,經過音樂家譜曲而成歌調。「詞化粵調」無疑對粵劇、粵曲和粵樂都有很大的裨益,既增加了粵劇、粵曲填寫「小曲」的選擇,也豐富了粵樂的演奏曲目,比如說,著名廣東音樂《春風得意》,原是一首來自電影歌曲的「詞化粵調」,名叫《凱旋歌》。又比如王粵生寫的多首「詞化粵調」:《絲絲淚》、《紅燭淚》等,現今常常以純音樂版的面貌出現,成為廣東音樂中的名曲。
據筆者個人的一點研究,在上世紀三十年代至六十年代,香港曾有大量的「詞化粵調」產生,其具體數量雖不知,估計應有數百首。它們有三大來源,一源於粵劇,一源於粵曲,另一來源則是電影歌曲。不過,在五、六十年代,「詞化粵調」以來自電影的數量最多。此外,在四十年代末到五十年代初,也頗有一些創作者喜歡一手包辦「詞化粵調」的詞與曲的創作,而且往往是獨立的創作,並非為某劇、某曲、某影片而寫。筆者在
問題是,「詞化粵調」雖曾大量產生,流傳下來且常為人傳唱的卻不多,大約是總數的十分一多一點罷。究其原因,或許真是受「小曲」之名所累,比如說,以前的伶人,唱的不是粵曲就是折子戲,誰會單獨唱一點「詞化粵調」,也很少願意把「詞化粵調」灌唱入碟。另一原因則可能是由於先寫詞後譜曲,礙於粵語聲調的限制,旋律結構易變得鬆散,不易記也不易上口。
然而,不管「詞化粵調」的存活率有多低,但它確曾在香港興盛過繁茂過,是香港又一無形的歷史文化。每當唱起梁漁舫的《胡不歸》、邵鐵鴻的《紅豆曲》、已難以考證原詞原曲作者的《夜思郎》、王粵生的《荷花香》、《紅燭淚》、朱毅剛的《胡地蠻歌》等等「詞化粵調」中的經典,便禁不住地問:「創作『詞化粵調』的歷史是否已經終結?它能重生嗎?它有將來嗎?」環顧一下,「詞化粵調」的創作能手諸如王粵生、盧家熾、潘焯、陳冠卿等等,十有八九俱已仙遊而去,誰來薪傳這類創作?想到這裡,真感到是瀕臨絕種!
現實看來是,任「詞化粵調」自生自滅的,正是我們大家──誰都沒有重視過它,比起粵劇、粵曲、粵樂,它算甚麼?但筆者認為,「詞化粵調」絕對是傳統粵語音樂文化的重要一員,猶如上文所言,它對粵劇、粵曲和粵樂都有很大的裨益。筆者相信,如果我們重新讓這種創作文化活過來並蓬勃起來,會大大豐富我們的文化生活。香港人最喜歡搞比賽,那麼何年何月,就搞搞「詞化粵調」創作比賽,如何?即使單從廣東音樂而言,在過去好一些日子,當我們考慮和思索廣東音樂創作的方向,常常都忽略了上文所說的兩項傳統──即「可歌」、以及「詞化粵調」轉化成純器樂曲。也許,廣東音樂創作的未來發展方向,至少在某些時候可以試試回歸上述這兩項傳統。相信,這會使廣東音樂的發展變得多樣化,也在某程度上再次親近民眾起來。
按:本文昨天刊於《信報》文化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