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李飛刀》背後的心境──盧國沾「詞中有誓」文選(5)

 

　　二十九歲時，不知為何，竟對「三十」歲，這個人生的關頭產生怯意，只覺得：人生不管有多少成功，證實他的存在，他的本領，可是終也有好些失敗，敗於一時失手，敗於一時糊塗。

 

　　二十九歲時，對人生自有一套看法，想想自己在社會混了不少日子，居然發現身邊不少同輩同齡的人，已居高職，甚至有些渾小子，本與我一起奮鬥，居然爬在我前頭了。面前是「三十歲」，心裡又覺得：啊……三十了！不再是少年人了，也不能再稱自己為青年人了，也不敢再隨口說：「我二十幾歲仔……」這一類的話了。

 

　　再拿自己跟別人比較，漸覺得自己真是一事無成。陡然產生一種自卑心理，但是也立刻自尊心發大，決要在三十那年，甚至三十之前，能做到一些更大的事，以符合一般人所說：「三十而立」的要求。

 

　　想起來，這是愚蠢之極的。為甚麼，人一定要用年齡，衡量他自己的人生歷程？今日我不再這樣堅持，但是二十九歲那年，確是這樣想。那年還是很笨，覺得自己二十九歲了，怎麼一事無成？於是開始更努力去做些，其實沒大意義，但當時又感到實在逼切需要解決的事。

 

　　那是：人生到底為甚麼？

 

　　開始接觸這個大課題，是為了迎接「三十歲」的。當時認為：三十歲是一個成熟的年紀，要是自己連人生於世，到底為何？也弄不清楚，明顯是白白活了二十九年。其實也許真是沒此必要的，要到了死去那天還不明白，人生是甚麼，也許那瀕死的人，一生也憂心過。而天天對人生提出疑問的人，必定在人生路上，遭遇甚多淒慘事件。只因當年我覺得「三十歲」是個「大人」的年紀，不是「青年」的年紀，於是開始去考慮，去武裝，準備做一個真正的「三十歲男人」！

 

　　那年，我寫了《小李飛刀》，是在這種心態裡寫成的。

 

　　當時眼裡，發現人生有兩個大題目，很不容易解決。第一是事業，第二是愛情。拿自己來說：就覺得自己本領端也不少，又能這又懂那，連寫歌詞都行，顯見不是個平凡小子。只是撫心自問，如此還是很不得志，想做許多事沒辦法進行，想得到許多卻未曾得到，但是見旁邊的人都好像比自己高明，也比自己幸運，於是，即使當年我已不算無名小卒，已有些名氣，在電視圈也有些地位，在報上也寫些專欄，總是覺得：不算不算：我應可做得更多更好！

 

　　然後想到愛情，覺得愛情真是人生最大的另一難題。當年我已結婚，但眼見身旁許多渾小子傻丫頭，都在愛情路上受苦，就不能明白，人為甚麼要追求愛情？除性慾之外，愛情給人甚麼樣的滿足。我雖已婚，但是也無從了解別人的心態，於是開始從一些假設的角度摸索。

 

　　《小李飛刀》的歌詞，是一個老「青年」面臨三十大關時，對人生問題的胡思亂想，而把個人的心態，把人生的初步看法，寫在詞裡。

 

　　同時，那年紀，還有極厲害的個人英雄主義。正因劇裡主角李尋歡，是個失意的英雄人物，由此，《小李飛刀》的詞，也從盧國沾幻想自己為李尋歡，而控訴人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