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拍十七字及倒字問題之思索

 

　　當年看《唱片騎師週報》，不時會寫信去向羅鏘鳴前輩，請教及探討歌詞創作問題。以下這一封，是頗有代表意義的，可說見證了筆者在某個時期對詞藝的思索狀況。信中八拍填十七字的例子，後來也收進《話說填詞》。那時筆者一直以「黃山雲」的名字與羅前輩公開通信，也用這個名字在《唱片騎師週報》的「香港業餘填詞人協會」專欄上發表文章。說起來，是八十年代初，自覺「黃志華」這個名字太平凡，曾一度想改名，改稱為「黃山雲」，並告知過不少同學，所以那時部份同學給我聖誕咭或其他郵件，都以「黃山雲」相稱。後來一方面怕法律上的煩瑣程序，二來「厭平凡」的心態消淡了，改名的事就不了了之。這封給羅前輩的信以及前輩的回信，刊於1982年8月20日的《唱片騎師週報》「周慕瑜之頁」。見報時頗有些手民之誤，都一一試為之改正。

 

周慕瑜老師：

　　為籌備「學界歌詞比賽」，故一直無暇向你請教。

　　這裡，先說說港台城市民歌比賽的場刊，它的錯漏委實太多，例如「膚色區分遍七洲，中國國族自立同聚」（人，調寄《龍的傳人》）這一句，我從當晚現場錄音聽到的卻是「膚色區分遍七洲中，國國族族自立同聚。」意思相去千萬里。其他錯漏，不想一一列舉了。當晚，我不知道有沒有看錯，評判似乎也僅有這本場刊參照給分，倘若因為場刊的錯漏而影響參賽作品的名次，那我真為參賽者不值。

 

　　近日看《突破》雜誌，發現也有個潘源良，不知與《望鄉》的作者是否同一人。個人喜歡他在《突破》發表的《數字階級》多於他的《望鄉》。

 

　　五月十四日的ＤＪ週報，陸志民讀友對《大內群英》主題曲的「勝負存亡難道冥冥中早有命運落下聖旨」提出質疑，我另有看法。八拍填十七字，的確令歌者難有換氣喘息的空隙，但也正是這樣，一種咄咄逼人的氣勢才會因此而生，襲人而來。陸志民讀友似乎也忘掉了，易上口雖是流行歌曲的特點，可是很多歌詞寫得好的流行歌曲都不大易上口的，他不應提出「唱歌不同於看懸疑片，若迫得人透不過氣來，這流行曲如何上口？」的質詢，我們畢竟不滿足只有一些光是易上口的流行歌曲。

 

　　六月十八日的ＤＪ周報，周志超先生評許炳森的《桃源行》時，把簫和笛混淆了，《桃源行》前奏採用的是笛子而非簫。一般人都有這個錯覺，一提到簫，就認定是橫吹的，殊不知道有直吹的洞簫。現時最科學的分法是，音調高昂而聲量大（一吹起來，隔三四層樓都聽到的）的稱笛，音調低沉渾厚而聲量弱的稱簫。

 

　　最後，想向老師請教一下填詞倒字的問題，我一直覺得，倒字並沒有一定的準則，Ａ君認為能唱的，Ｂ君會認為是倒字，有時，即使真是倒字，若歌手能唱得技巧一點，也可以起死回生，如下面的例子：

 

 

　　故此，有時自己的習作，自己唱過明明能唱的，拿給朋友看，卻說這個是倒字，那個又是倒字。事實上，當我填詞遇到倒字，我會考慮兩方面，能否用歌唱技巧補救？字唱倒後聽者能否迅速亦覺隨即自行更正？只要任一方面行得通，我就會容許那倒字出現在習作裡，否則，就只好改換字句了。

 

　　老師認為我這樣處理正確嗎？老師填詞時遇到倒字，又是怎樣處理的呢？

 

                        祝　安康！

                                                                                                                讀友　黃山雲

 

黃山雲讀友

　　「城市民歌」比賽的場刊，錯漏的確不少，你所舉出的例子，還不算太嚴重，主要原因，我相信是未經仔細參照歌譜。在歌譜上，音符及歌詞往往不是一式到底順序排列的，不同的結構有不同的轉折，我們往往得依靠一些特殊符號來識別，如果不常接觸歌譜，對一些慣用的符號不熟悉，便會「亂籠」，找不到來龍去脈。

 

　　負責抄寫歌詞的這位朋友，顯然甚少接觸歌譜，所以順序由頭到尾照抄，結果許多地方都不銜接。

 

　　比賽當晚，評判除了場刊外，還有歌譜，不受影響。即使如此，若只看《人》的歌譜，仍會造成錯覺，因為歌詞並無標點，而「膚色區分遍七洲中國國族族自立同聚」，一下粗心大意的話，便可能中分為「……遍七洲」、「中國……」及漏看一個「族」字。假使詞中沒有「中」字，不能與下面的「國」字連成一詞，也就減少這種誤會。

 

　　比賽過後，我曾就手頭上的歌譜與場刊談論過參賽歌曲。由於「聽覺記憶」不好，忘掉當晚所唱，單憑歌譜，在疏忽的情況下，就犯了上述錯誤。

 

　　近來沒讀《突破》，同樣不知潘源良是否二而一，不過，依我猜想，既然同一個名字用於寫作（按：見報原文為「寫務」），相信是同一個人了。

 

　　《大內群英》其中八拍填十七字，我在答覆陸志民讀友的質疑前，曾特意再聽幾遍，發覺唱出來的效果的確不大好，一兩字音欠清晰，只是含糊過去。如填十五字最多十六字，可能較理想。事實上，要表現逼人的氣勢，是在於節拍的運用、節奏的掌握和背景音樂的襯托，而不在於詞的字數多寡。字數太多，只會形成急促，歌者只顧在有限的時間裡唱出歌詞，再無餘力照顧氣勢了；其次，「勝負存亡……」這一句是無奈的質問與悔痛，與氣勢無關。但我十分贊同你所說的：我們畢竟不滿足只有一些光是易上口的流行歌曲。

 

　　簫和笛，本是一家，前者最初只有直吹的洞簫，後來才有橫吹的簫。它們的分別主要是在長短及音調。你所提出的劃分，頗為正確，但「聲量大」和「聲量弱」卻略欠妥貼。正如所言，笛聲高亢清越，簫聲沉厚綿長，不關乎強弱。

 

　　關於倒字問題，個人認為是有一定準則的。這個準則是，不能與原音距離太遠。換句話說，相差一度甚至兩度，在不影響旋律線的整體起伏效果的情況下，可以容許，也不必要求歌手有高度技巧。因為個別的輕度倒字，不會影響句子的意思，當然，一句裡面半數是倒字，就要考慮了。

 

　　你的處理方法，我贊同採用後一種（聽者可以會意），蓋歌唱技巧因人而異，不能一概而論，縱使技巧一流，若遇上相差三、四度的字音，一樣「冇符」。

 

　　至於我的處理方法，是先儘量找恰當的字眼來表達心中意思，搜索枯腸仍想不到的話，才容許倒字出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