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未知》

 

　　是當年傳誦一時的名曲：「飛哥跌落坑渠，飛女睇見流淚，似醬鴨臭腥攻鼻，飛女夾硬扶住佢……應該跌落坑渠，百厭終歸會跌跛……」相信，廿多歲的青年人，也會對《飛哥跌落坑渠》這個歌名猶有印象。

 

　　二十多年後的今天（按：其實可說是三十年後，當時筆者尚未準確知道該首電影歌詞產生於1958年），這首原曲名叫《Three Coins in the Fountain》的英文歌，又再次給填上粵語歌詞，但內容卻有天淵之別：

                多少歲月消沉，只得身影靠緊，

                卻碰見這張紙條，孤單的柱下陪襯！

                不知那戶小孩，想找她的布娃娃，

每寸布永不長大，消失的友伴難買……

車身馬路灰塵，載滿故事和名字，

各有各的心事，只得各自才會意！……

 

　　歌名叫《未知》，填詞的是林夕。

 

　　兩闋寄調同一旋律的歌詞，約略也反映了兩個不同年代的思潮和心態。

 

　　六十年代初（按：同理，準確的說，是五十年代末），人們對列強侵凌的記憶猶深，民族優越感還非常高漲，而社會毫不富裕，所以當年成人普遍對崇尚西方文化的青少年都很有排斥感，說得嚴重點是傷風敗俗。《飛哥跌落坑渠》正投合當時人們的心態：恨不得見到那些飛哥飛女落難，見到了更幸災樂禍。

 

　　其實當年幾許飛哥飛女，而今都是社會上的中流砥柱。當年排斥感有部份是不合理的，只是一種病態心理。

 

　　林夕的新版本《未知》，輕描淡寫的筆觸中卻有深深的感傷，慨嘆這個越來越富裕的社會，人們往往自顧不暇，人際關係越來越淡薄，感情也越來越麻木，誰會為一位小孩的布娃娃而費神？

 

　　這《未知》讓我聯想到齊豫剛翻唱過的一首英文歌《Whoever Find This, I Love You》，當中有這樣的詞意：「我甚至連個講講話的人都沒有，所以不管誰檢到這紙，我愛你」這不是給薄薄世情所累的嗎？

 

　　一首名曲刻銘着兩種時代心態，舊曲新詞有時也頗不賴，謝謝羅文，也謝謝林夕。

 

 

　　本文原刊於1989年1月9日《香港商報》「請君紙上聽」專欄。

 

　　後記：重看這篇舊文，才省悟林夕是曾經這般的「vs」過胡文森前輩。說來，研究胡文森的新書雖然快將面世，可是筆者對胡文森作品的思索卻沒有停歇，像近日就總覺得，胡氏填寫的粵語電影歌詞，數以百計，當中也有較文雅的，何以廣為人知的卻是「低俗」的《飛哥跌落坑渠》和《詐肚痛》，以中介理論觀之，作品是否流傳得開去，詞人自己是沒得選擇的，比方說又二十年後的今天，人們卻但知有《飛哥跌落坑渠》而不知有《未知》。是甚麼原因使《飛哥跌落坑渠》和《詐肚痛》流傳甚廣呢？箇中原因值得深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