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檃括詞」閒談

 

　　在內山精也的著述《傳媒與真相──蘇軾及其周圍士大夫的文學》裡，有兩篇文章談到宋代的「檃括詞」。即〈蘇軾檃括詞考〉和〈兩宋檃括詞考〉。

 

　　以前，隱若覺得檃括詞應是始自蘇東坡，而內山精也的研究亦作此斷言。或者有些朋友未必清楚何謂「檃括詞」，如果用蘇東坡原來的說法，那就是把從前的詞以外的文學作品，「雖微改其詞，而不改其意」，對原作「微加增損」，把它改編成「入音律」的詞。

 

　　宋代自蘇東坡以後，寫這種隱括詞的人頗不少，內山在〈兩宋檃括詞考〉一文裡把這些隱括詞分為兩大類：Ａ類的原篇是散文作品，Ｂ類的原篇是古今體詩。從內山的文章裡才得知，宋代甚至出現過專寫隱括詞的詞人──林正大，他留下四十一首詞，悉數為隱括詞。

 

　　其實，隱括詞有甚麼意義呢？內山在〈兩宋檃括詞考〉一文的結語裡有說到這一點。他首先指出檃括詞的存在本身是幾乎全被忽略的，後世對檃括詞的評價很是冷淡，原因有二：其一是後世視為詞人之主流的大家如周邦彥、姜夔、吳文英等，大多沒有留下檃括詞作品，以他們為中心來建構的詞論，檃括詞當然不會提及；其二，檃括詞不屬「純正」的創作，其作為技巧的屬性，受冷視是不難推測的。

 

　　不過內山認為，檃括詞是以合於樂曲為首要目標的「加工」之詞，只有隨著奏樂一起歌之唱之，它才會顯得生動起來。一旦樂曲失傳，專憑視覺來鑒賞，原先期待的效果當然會明顯減退。內山還說：「毋庸說，所有的詞在一定程度上都有這個問題，但一般的詞由於其歌詞是被『創作』出來的，從中認識作者的個性仍是十分可能，而檃括詞，原是二次『加工』的作品，所以，雖不能說絕對沒有作者個性的反映，總不能像在一般的詞中那樣可以尋求。」而內山認為檃括詞的意義是：「確實帶來了詞的製作場面的典雅化，具有提高士大夫作詞動機的效果……（士大大）一旦被導入作詞的場合，作者就能面對已獲評定的經典名作，與古人對話……正如林正大所說，檃括可以帶來『不惟燕寓歡情，亦足以想像昔賢之高致』的效果。」

 

　　以筆者來說，當看到宋詞裡有檃括詞這種寫法，覺得很是有趣。其後，自己嘗試寫起當代的歌詞的時候，偶然也手癢癢，以當代的曲調，檃括古人的詞章，比方說用汪明荃的《楊門女將》檃括兩首辛棄疾的詞，早年，也試過把正史裡記載的長孫皇后故事寫成粵曲，其實也算是檃括吧！記起早年我有位填詞學生，一度喜歡把好些中學課文內容檃括成歌詞，用意是希望幫助學生理解和牢記課文。更有些歷史課老師，把許多歷史大事編寫進現成的流行曲調裡……顯見檃括詞寫作即使到了今天，都還大有愛好者，當然他們不再用已失傳了音樂的宋詞詞牌，而都用時下真有音樂的曲調。筆者是很同意內山的說法的，寫作檃括詞，最大的樂趣就在於像在與古人對話，讓古人的名篇可以確確實實的唱起來，從而想像古人的高致和風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