黃霑長篇(23)

 

 

　　黃霑的詞談了廿多篇，有一類作品卻始終未提過，那就是古裝歌舞劇的作品和粵曲作品。很早就從黃霑的師長之一羅忼烈的書信中得知，黃霑一直很想寫粵曲，八二年尾，他終於為羅文寫了一首《寶玉成婚》，並且灌進了一張名為《舞台上》的唱片中。羅文在八二年及八四年分別搞了兩部古裝歌舞劇《白蛇傳》和《柳毅傳書》，也邀請黃霑寫了全部歌詞。

 

　　早在《唱足十三年》的第一章就說過，填寫粵語歌詞，敢誇是世界上最難的一種歌詞創作，黃霑要為這些歌舞劇填歌詞，則難度更增無數倍，因為普通歌詞只是一首過，但歌劇舞劇的歌詞，卻是一套數十首的，題材限死，還要照應劇情的推動、發展，即使詞匠也未必能勝任。不過，黃霑對此卻蠻有興趣，視作一項自我挑戰。

 

　　像《白蛇傳》、《柳毅傳書》等歌舞劇，最考工夫的是詞人的詞釆，筆者猜想，要是讓新一代的填詞人來寫，恐怕一幕未寫畢就大感詞窮難支。黃霑在這方面當然沒有問題，看他在《白蛇傳》中寫的《春泛西湖》：

 

                看千里平湖煙波透，望萬頃柳林景色幽，

                上有白雲蕩，下看綠堤岸，人像在圖畫裡遨遊。

                七分碧沁心，三分絳耀眼，春泛西湖千分羞。

                百花美態，在百般挑逗，用無限秀色麗研鬥。

                仙境差半分艷，飛絮飄萬點柔，

                像詩歌，仿如音樂，西湖是天下最明秀。

                        柳梢綠染青山秀，蝶影舞迎春風悠，

                        水聲清，扁舟輕，人像在甜夢裡浮，

                        碧波中泛起，深心裡熱愛，此際詩情畫意心裡收，

                        滿胸笑意讓美景挑逗，令人為秀色麗研誘。

                        春風已吹百種艷，春花更添萬瓣柔，

                        如許江山彷如幽夢，西湖盡天下明秀。

 

　　相信，這《白蛇傳》雖非粵曲，但黃霑也會常當自己如寫粵曲般投入，都是極艱巨的挑戰嘛！

 

　　事實上，像《春泛西湖》這些只一個人唱的曲子還易處理，該兩劇中，有些曲子，是兩三人輪唱、對唱、疊唱的，如《白蛇傳》中的《前緣萬里一線牽》，《柳毅傳書》中的《聽一句痴心語》、《恩似洞庭水》等，這對粵語填詞來說，又是近乎天方夜譚，但終於都給黃霑克服重重困難，寫了出來。所以，那陣子，黃霑常在專欄中提及，對此引以自豪。

 

　　由此亦可見，這兩部歌舞劇的歌詞，他是十分用心十分投入的寫，奈何是人們對這種歌舞劇卻不大熱衷欣賞。不過，對於筆者，卻因為這兩部歌舞劇，總預感到黃霑有能力用粵語寫一部如湯顯祖的《牡丹亭》又或是孔尚任的《桃花扇》那樣的驚世而又雅俗共賞的（音樂）劇作（筆者按：可惜天不假年了！），而今，是未有這樣的機緣而已。正如本長篇開始是提到：「不露文章世已驚」，黃霑的驚世劇作雖然只是筆者的預感，但那些飽蘸感情，用字亦典雅亦潑辣的流行歌詞佳作，亦已令人為之拜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