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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07-04-15 09:44:42
以聲寫靜,即寂處有音,動中有靜,這種藝術手法是利用引起人們的特殊感受的聲音來寫靜境和靜意。上文顏之推所舉的兩例,就屬這一手法,唐代以後詩人用得更多,如劉長卿《題鄭山人幽居》詩:「寂寂孤鶯啼杏園,寥寥一犬吠桃園」,張籍《不食仙姑山房》詩:「月出溪路靜,鶴鳴雲樹深。」等等。
另一種類型是以動態寫靜意,即所謂靜中有動。《冷齋夜話》說:「『驚蟬移別柳,鬥雀墮閑庭』者,置靜意於喧動中。」宋人惠崇這兩句詩說,鳴蟬驚飛到別的柳樹上,兩隻麻雀相鬥而翻落在空院裡,這樣兩種動態和心中的閑靜都表現出來了,所以說「置靜意於喧動中」。
以動態寫靜的寫法,古來不乏詩例。謝眺《游東田》詩「魚戲新荷動,鳥散餘花落」,水中游魚嬉戲,觸動了蓮葉;樹上飛鳥驚散,搖落了殘花,這兩個動的場面,正反映了野游時見到的靜境和所產生的靜意。
再看王維的《鳥鳴澗》詩:
人閑桂花落,夜靜春山空。
月出驚山鳥,時鳴深澗中。
花落、月出是以動態寫靜,鳥鳴是以聲音寫靜。兩種手法的結合收到了良好的藝術效果,非常生動而深刻地表現出山居的清幽閑靜。
是不是隨便寫甚麼聲音,隨便寫甚麼動態都可以表現出靜呢?不是的。必須有一定的條件,這條件至少有兩個方面,一是所寫的應是在靜的環境中最易敏感到的聲音和動態,二是應以靜的心情來體會這些聲音和動態。
激動的心情,是創造不出靜的意境的。如果心情煩悶激動,即便到了靜的環境,聽到鳥聲,看到走獸,這些也都逗引不了靜感,或許正相反,使人感至更煩更激動。如王安石《葛溪驛》末聯說:「鳴蟬更亂行人耳,正抱疏桐葉半黃」,就不像前文所說王籍的「蟬噪林逾靜」,這裡的蟬鳴就不是使人感到靜,而是使人煩亂。因為作者秋夕抱病客宿驛站,不勝感慨,所以聽了蟬鳴,另有一種感受。
在心境閑靜時,對於聲音和動景才有靜的感受。常建《題破山寺後禪院》詩說:
清晨入古寺,初日照高林。
曲徑通幽處,禪房花木深。
山光悅鳥性,潭影空人心。
萬籟此俱寂,惟聞鐘磬音。
俞陛雲《詩境淺說》甲編說後六句「愈轉愈靜」,「由幽徑至禪房深處,惟有鳥聲潭影耳。鳥多山棲,而寫鳥性用一『悅』字;水令人遠,而寫人心用一『空』字,名句遂傳千古。末句『惟聞鐘磬』,所謂靜中之動,彌見其靜也。」這首詩的確有「靜中之動,彌見其靜」的藝術效果。這種效果的產生,同詩中所寫的「空人心」有很密切關係,以佛家的虛靜心理來寫鳥聲和鐘聲,所以全詩只見一片靜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