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粵語歌依然不敵假粵語歌

 

 

　　早前在「Ｙ格」看到幾年前的《明周》特輯文章，說到黃偉文曾想來一張全以廣東口語填詞的概念唱片，目的自是帶點「為廣東話翻案」的意味。

 

　　不過，幾年過去，黃偉文這個想法應該是從沒實現過，「Ｙ格」的主持 kyne 亦如是說，但她說黃偉文倒是寫過一兩首零散的全廣東口語之作，即楊千嬅、李彩樺、方晧玟合唱的《What We Want》和李彩樺自己獨唱的《你唔愛我啦》。之後，我到常去的「音魁網」找這兩首歌來聽聽，實在好想聽聽黃偉文怎樣以廣東口語來填新世紀的歌調。

 

 

　　最近流行「去本土化」這個詞語，但一說到這個語詞，就覺得香港的粵語歌多年來一直不成文的不許填廣東口語而只許填普通話書面語，就是非常的「去本土化」行徑！但似乎很少人意識到。

 

　　在拙著的《正視音樂》裡，收錄過一篇寫於九五年的舊文：「真粵語歌不敵假粵語歌」，全文如下：

 

　　兩次去「樂人谷」都碰上三人組合風火海的新歌上台主打。

 

　　第一次碰上的是《霹靂啪嘞踢踢踢》。

 

　　第二次碰上的是《信得邊個》。

 

　　兩首歌有個共同點：都用了許多「真粵語」，也因此，兩次我都乘機在「谷」中呼籲，好希望當今的填詞人有勇氣用「真粵語」來寫情歌，寫出讓人覺得美麗的「真粵語」情歌歌詞。

 

　　不知從哪時起，我們這些天天說粵語的人，卻如此「壓迫」自己的粵語，覺得用「真粵語」寫的歌粗鄙不堪毫無品味，於是現今歌星唱的粵語歌，全是「假粵語」──用國語/普通話文字寫成，然後用粵語字音唱出的──歌曲，把「佢地」、「邊個」、「為咗」、「隔籬」、「個陣」、「幾時」諸如此類的「真粵語」用詞驅逐出粵語歌詞的國境。

 

　　為何我們自己都不尊重自己所使用的語言？粵語真是粗鄙不堪嗎？明明許多人都知道，粵語中許多語詞來源都甚古雅，可以上溯至唐宋以至漢代、魏晉南北朝。

 

　　看看這幾年台灣重新興起閩南歌，唱的當然是「真閩南語」，而我們的粵語歌，卻讓「假粵語」當道，還覺得是理所當然的，這種病態心理看來已到無藥可救的地步。

 

　　其實，以「真粵語」寫粵語歌詞遠比用「假粵語」來得難，一個不小心就會變成三及第文字──文言、廣東話、國語大雜薈，譬如今次風火海的那首《霹靂啪嘞踢踢踢》，當日在「樂人谷」中就受到這樣的批評。

 

　　至於另一首《信得邊個》，填詞人因葵在「谷」中則說：「聽到這種『真粵語』歌總讓我想起許冠傑當年的歌曲，故此無論這首歌內容怎樣，都先自覺得欠缺時代氣息。」

 

　　我想，像因葵那樣的感受，是可以代表了不少樂迷的。「真粵語」從此永無翻身之日？

 

　　我並不絕望。只是，「真粵語」要翻身需要有無數的條件配合，例如須有監製終於肯找人嘗試寫「真粵語」詞，而詞人又終於能克服種種困難寫得一手非常靚非常雅非常富時代氣息的「真粵語」情歌歌詞。有了這樣的好詞，還需要有一個（一群）有叫座力有說服力的歌手把它唱紅，到此，「真粵語」才算翻身有望！

 

　　都十一年多了，能見到像黃偉文這樣有名氣的詞人敢去嘗試為「真粵語」翻身而努力，雖然最終只是掀起一點浪花，卻已經值得鼓掌。正如我的舊文所說，「真粵語」歌要翻身，要有無數條件配合，只是填詞人個人出力，作用很微，是肯定的。

 

　　回說黃偉文寫的那兩首「真粵語」情歌，成績都很不錯，比當年許冠傑的《錫晒你》不遑多讓，李彩樺唱的那首《你唔愛我啦》，那口語連語氣神情都能緊緊配合旋律的抑揚起伏，最是難得！事實上，黃偉文這兩首「真粵語」詞時代感很強，而且也幾乎「鬼馬」味全去，都是更勝《錫晒你》之處！

 

　　「粵語歌」回復「本土化」尚未成功，香港樂壇還需努力！而我最不希望見到的是，「真粵語」歌會像天星碼頭一樣，拆掉之後，就再不會回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