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兒萬歲》再記

　　在舊稿裡發現了當年原來曾頗詳細的紀錄了《我兒萬歲》的創作過程。現在把這些舊稿整理後貼到這裡來，供喜歡填寫歌詞的朋友參考。又，所附的詞譜是于粦前輩的手跡，乃是從他當年舉辦的「影視名曲演唱會」的場刊裡掃瞄過來的。

 

 

 

 

　　八六年某天，接到于粦前輩的電話，問有否興趣填詞。筆者自然說有，於是前輩便叫我到亞視的辦公室與他會合，聽取監製對主題曲的指示。

 

　　監製袁浩泉表示，這主題曲可以有三個落筆角度，一是以父母立場落筆，一是以子女立場落筆，另一個是以第三者立場落筆。但不管如何，他反覆強調：「不要說教！不要說教！」

 

　　由於已知是由何國禧主唱的，筆者想也不用想就選了第一種落筆角度。然而，那時我還是王老五，卻要寫為人父親的心境，真是一大挑戰！詞還要在兩天之後必須填起，也真是夠趕的！唯有不管三七廿一，立刻動筆！

 

　　構思這首詞時，先是不斷反覆聆聽于粦匆匆錄給我的歌曲旋律及一段伴奏音樂，也不斷對着監製寫給我的素材建議，在那東一堆西一堆的零散字句裡，尋覓可以下筆的地方。

 

　　然而這樣子呆了兩個多小時，竟然只想出了零散的字詞，不成片段，心裡有點發毛：這陣子少玩填詞，難道竟荒疏到這個地步？再過一晌，寫了一句「於世上，誰不愛子女」。這句算是從心底順着旋律流露出來的，把自己當成父親，然後嘆為人父之苦，而苦之餘也禁不住問：世上那個做父親的不愛自己的子女。這種寫法，其實也是學來的，前輩盧國沾就擅用這逼問的手法，常可把抑壓在心底的鬱悶一下子噴薄而出。

 

　　可是，寫了這句之後，腦子仍是一片空白，該怎麼發展，完全茫然。後來，反覆咀嚼監製給我的天書──素材建議，其中提到而今做父母之苦：「孩子出世後怕他長不大，長大了又怕他學壞，耽心他的前途，到了兒女成家立室，自己亦垂垂老矣，更可悲是時興老竇養仔仔養仔……」最記得監製說過：「最好能把養仔唔養老竇的心態點出來，讓為人父母的有共鳴！」想到此，心裡忽有了底，就以「於世上，誰不愛子女」一句用疊章法來寫，一來省點時間，二來，順序寫父母對子女在不同階段的愛，也顯得有層次。結構定了之後，卻集中力量先寫好副歌，因為處理好高潮，其他段落就易辦。

 

　　結果，即晚寫至凌晨三時，總算寫出初稿來：

 

　　於世上，誰不愛子女，盼復盼，目聰耳明，

　　見學行，心驚喜參半，每夜裡，陪伴看星。

　　於世上，誰不愛子女，盼復盼，讀書有成，

　　遇歧途，總憂他走錯，寧我來代赴險徑。

　　多少苦壓頂，從未變面型，

　　多少困惱，仍是笑聲。

　　一心建造我，愉快的門庭，

　　誰會想子女，像受刑。

　　於世上，誰不愛子女，盼復盼，邁新里程，

　　但愁眉，他朝我衰老，無依還獨赴險徑。

　　這是人生，還是理所應？

 

　　第二天，立刻把初稿通過電話讀給于粦聽，之後，因應他的意見，如「目聰耳明」太生硬，「盼復盼」太古雅，而「多少苦壓頂，從未變面型」太文藝腔，也有點生造，等等，都一一改了。如把「目聰耳明」改成「健康長成」等。不過，于粦感到這句「健康長成」不協音，「讀書有成」、「邁新里程」等句子也有這些情況。大抵是過去填詞自娛時積下的壞習慣，經常認為某些字歌星可以用演唱技巧把它露出來，不太協音也不顧。其後，把「健康長成」改為「平安長成」，「讀書有成」改為「明天有成」，「邁新里程」改為「行新里程」，便都協音了。

 

　　本來，把這些改了，都已經很不錯，可以定稿的了，況且，這寫法也很合符監製的要求，不料，卻有一群編導提出意見，認為像「誰會想子女像受刑」、「無依還獨赴險徑」（于粦還曾把這句改為「無依無助赴幽冥」）等詞句太慘太灰暗，《我兒萬歲》畢竟是溫馨的家庭倫理劇集，還是收斂點好。於是，又要動筆改。不過，有這群編導做智囊，這兩句不消一會就改好了，而大家也一致贊成，刪掉「這是人生？還是理所應？」這個尾聲，用和音「呀」了它便算。

 

　　詞定稿後，當晚即錄音。我也得前往錄音室，以便歌詞有甚麼要改的時候，立刻修改。

 

　　以前，只是在電台、唱片聽過何國禧的歌聲，或從熒光幕見過他，這一晚，見到真人了。但見他前後灌了兩小時左右，就把歌灌好了，于粦和錄音師都很滿意。其實，那時何國禧已沒有唱歌達三、四年之久，這回可以在這樣短時間內恢復水準，可見他深厚的基本功。

 

　　「為甚麼你不繼續唱歌？」有點好奇的問他。

 

　　「那些唱片公司都要我唱快歌，說是市場需求，我卻覺得不適合自己，所以，後來索性不唱了……」他淡淡的答道。

 

　　為了不想順應歌曲潮流唱自己不喜歡的歌，索性絕跡歌榭，真是灑脫。我想起龔自珍的詩句云：「斗大明星爛無數，長天一月墜林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