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個偉文的《我的志願》

 

 

 

 

　　許廷鏗近期有首歌叫《我的志願》，這樣的歌名，印象中已肯定不是第一次見。在網上搜尋一番，果然如此，只是很意外的，原來以《我的志願》為歌名的華語流行曲，已有十首八首之多。

 

　　據搜尋結果所見，最早的一首《我的志願》，是由台灣的李壽全包辦詞曲唱的，面世於1986年，距今約三十年，其後有蔡國權主唱的粵語版，那是湯正川據李壽全的作品改寫而成的，有些意念似乎還是力圖保留原作的構想。距李氏的版本約十年後，有梁漢文唱的《我的志願》，劉祖輝曲、黃偉文詞。近十年八年唱過同一歌名的歌曲的人，計有三角cool、安妮朵拉、邰正宵、新青年理髪廳、戴士堯等等。

 

　　一題多寫，從來最能讓歌詞創作愛好者偷師學法：同一個題目，竟然可以有完全不同的構想以至比他人優勝的寫法。寫作之道，俱在其中了。

 

　　話說回許廷鏗的《我的志願》，乃是由陳光榮作曲、林夕填詞。真是不搜尋都不知道，兩個偉文原來寫過同樣以《我的志願》為歌名的歌詞。

 

　　先說說黃偉文早年那首《我的志願》，詞人有意一反人們對「我的志願」的慣性想像──志願就須是遠大的，又或是符合一般社會期望的。他開宗明義，以眾賓拱主的手法呈示：「無謂太過勉強，我志願是熱戀」。其後也對「我的志願」這種作文題目引發的意念評議一番：「極大路志願，作文裏敘述過，在學校裏面，醫生與警察已經太多，個個這麼，又為甚麼，難道你你我我，志向亦類近麼？」

 

　　相信，當寫到這個題材，不少作者都會想「反其意」，而從各篇詞作可知，「反其意」也可以有不少角度可供選擇。好比說李壽全那首華語歌第一首寫「我的志願」之作，先是順勢寫些少年時候常常會產生的「遠大志願」，如做總統，做科學家，待到後來長大後，卻覺得自己的志願只需是「沒有煩惱沒有憂愁，唱出我心裏的歌。」甚是平凡，這可說是「欲抑先揚」，以不平凡反襯平凡的可貴。

 

　　林夕為許廷鏗寫的《我的志願》又如何？這次倒沒有「反其意」，而是正題正寫，但一樣能夠寫出動人之處，大抵是因為其中也有詞人獨到的洞察，寫出常人也有卻捉不到說不出的感受。

 

　　詞中次段寫道：「人越大越難自選，怕吃不起虧損。哪怕有翼會飛，不知哪刻已剪斷。成熟蠶食初衷，像作文寫出志願，還未寫完，但世界已替我作出打算。」

 

　　這八個句子，至少三次寫到成長前及成長後的變化。成長前，看來可以自由選擇理想，不大需要考慮會損失些甚麼，也彷彿有翼會飛。可是成長後，常常有顧忌，這個怕吃虧那個怕受損，甚至發覺這個世界已早有安排，由不得自己選擇。這既是對比，也是矛盾，使人感到無奈也無力。其中「不知哪刻已剪斷」並無明確主語，剪翼者可能是無形之手，也可能是主角自己。

 

　　但詞往後的描寫，卻滿帶鬥志，比如最後一段：「……無論離地多高，未放低當初志願，懷著心願，永遠未算遠，我拒絕計算。」寫來像是變回一般的勵志歌。不過這處卻用到「離地」一語，雖然而今一般用法都是貶義居多，喻人脫離現實，而詞人卻反用之，有股就是要脫離現實就是要抗拒現實的氣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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按：本文於昨天發表在《信報》「影音地帶」版「詞說詞話」專欄，見報標題是「熱門歌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