向雪懷詞集《愛在紙上游》隨想

 

 

　　粵語歌詞人的自選自說詞集又添一冊了，繼盧國沾、鄭國江、小克之後，近日有向雪懷的《愛在紙上游》，不過其「自說」模式與上述三位有些差異，所選入的三十首歌詞，由向雪懷談寫作的「緣起」，然後由他的徒弟簡嘉明撰寫賞析文字。

 

　　每一本自選自說詞集，肯定都是填詞愛好者的理想讀本。但貪心一點的可能也想從中多知詞人的創作歷程及變遷。

 

　　書中選入了向雪懷早年的詞作《拾荒者》，簡嘉明的賞析文字，說「令人想起白居易的名作《賣炭翁》」，從而更提及唐代時候元稹和白居易的新樂府運動。這方面筆者倒是可以補充，向雪懷出道的頭幾年，曾經藉歌詞寫過一系列的人物，可謂是向雪懷自發的「都市群像」創作運動，相關的詞作除了盧冠廷唱的《拾荒者》（1984），還有《老者的獨白》（馮偉林主唱，1984）、《模特兒》（何家勁主唱，1984）、《午夜麗人》（譚詠麟主唱，1984）、《笑匠》（露雲娜主唱，1985）、《白衣天使》（雷安娜主唱，1985）、《Mr. Cool》（彭建新主唱，1986）等等。有些詞作不是寫某一特定的人物，卻也算是「人物」歌詞，如《小角色》（蔡國權主唱，1983）、《雨中花》（陳秀雯主唱，1984）。

 

　　看這組詞作的面世年份，很易讓人想到是受盧國沾的非情歌運動的影響。但筆者早在八四年跟他接觸時，就聽他表示過，老早便抱有這個理想，希望能少寫太商業的情歌，多寫一點反映社會普遍人心的問題。那時他亦透露過隱憂，不知寫「非情歌」可以寫多久，覺得「非情歌」題材，每一樣都只能寫一次，再寫就予人有重覆的感覺。

 

　　那時的向雪懷看來特別敢想敢闖，比如唱片公司一般是極忌諱的死亡題材，他都勇敢地去寫，那是筆者甚欣賞的《惜別歌》（關正傑主唱，1982），可惜沒有收進是次的詞集之中。詞曰：「（第一段）隨緣去那管你是誰，也不許留下你。風不息搖曳燭光已滅，化千愁萬緒。花一束含着一眶眼淚，勸君泉下醉。（第二段）良朋個個捨我別離，唯獨是留下我。乾一杯來日當可再聚，醉擁泉下裏。只擔心來日的孤墓，野草誰來拔去。」調寄的谷村新司的曲子，純五聲音階，三拍子，甚是幽深柔美。

 

　　說來，有些「非情歌」題材，也不一定再寫就予人重覆感的。像反戰這種題材，書中便也提到鄭國江填詞的《號角》、盧國沾填詞的《小鎮》、陳少琪填詞的《亂》等，並不覺得重覆。

 

　　書中還談到譚詠麟主唱的《朋友》，向雪懷在「緣起」中提到「把旋律重複聽了多天，決定將最後三個音『671』填上『朋友』這兩個字。既有決定，就開始執筆……」其實「朋友」填在這三個音上，肯定是有點拗口的，因為這兩個字最宜填純四度音程，而從6到高音1，只是小三度。猶記關正傑《相對無言》一開始便是填「朋友」，其音是低音5與1，正是純四度，唱來舒服得很。當然，我們聽譚詠麟唱了這麼多年，雖有點拗口亦聽到順耳了。只是想到，今天的粵語歌業界，對「啱音」近乎苛求，如果今天同樣地在「671」這幾個音填上「朋友」，怕難過關。

 

　　是書書末附有一輯圖片，又有「金曲獎項列表」，卻是欠了一個歌詞所屬唱片及面世年份的列表，相信這也是很多讀者需要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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按：本文於六月廿七日發表在《信報》「影音地帶」版「詞說詞話」專欄，見報標題是「向雪懷創作歷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