黃偉文《山林道》（謝安琪主唱）

 

 

　　謝安琪近期的新歌名曰《山林道》。作曲的照例是謝的好拍檔周博賢，寫詞的則是黃偉文。

 

　　聽當代的粵語歌，個人有兩項指定動作。其一是洗腦式地聽，看看能否聽得入耳。其二是找找有否鋼琴版及有多少個鋼琴版，這固然是個流行指標，而在這歌書已死的年代，聽鋼琴版算是較易聽出個大概的曲譜來。

 

　　做完這兩項「動作」後，覺得《山林道》不是太易入耳，入耳的只有零星的片段。若說原因相信是音符太密集吧，很多樂句總是記得頭來忘了尾。或者，把歌詞強記下來後，會有助記旋律。至於鋼琴版，則有幾個，甚至結他版都有，這顯示《山林道》是頗受樂迷注意的。

 

　　從鋼琴版可知，歌詞最後的三個字：「不吞吐」唱的音是re re do。可以判斷出這首歌曲基本上是採用大調調式的，故此它的基調是比較開朗昂揚的。

 

　　「山林道」是尖沙咀區某街的名字，變成一首歌曲的名字，意義亦變得不同了。

 

　　九十年代以前，粵語歌是很少把本土的街名地名放進歌曲名字裏的，新世紀以來，本土意識越來越強大，街名地名放進歌名才漸多見。謝安琪這首歌所以寫「山林道」，是因為這條街算是她歌唱生涯的起點。她向來錄歌的地點就在山林道。也所以，《山林道》是屬於歌手自白歌，與幾十年前的《順流逆流》、《幾許風雨》屬同一類的作品。

 

　　但《山林道》的歌詞卻又有自身的特點：可以有不同的解讀方式。比如這些片段：「妄想這裏有天會由樹變成路，一醒覺經已殺出這條路，叢林萬里別攔著我……我只盼這裏有天變回樹，撤回路，疏忽了趕快去補，趁還未老……無謂到所有樹枯了才環抱！」會讓人聯想到城市的急劇發展，很多時都是急功近利、好大喜功，把許多生活文化或者街角人情連根拔起，大自然環境亦飽受摧殘。

 

　　由「山林道」而想到有這重額外寓意，實在是佩服填詞人的巧妙遷想。再說，即使是已經有幾十年傳統的歌手自白題材，但如果歌詞非常「合身」，句句只適合主唱者來吐露，不作第二人想，那依然是極有創造力的，很成功的。

 

　　這歌正是詞人代歌者言：要暫別歌壇，要多給時間予自己的家。歌詞中還有個警句：「遺落美好枝葉，換到好前途，皆負數！」先不說「美好枝葉」是借喻甚麼，但意識到因為遺落了這些，即使換來多好的前途，始終都是「負數」，是沒法抵償得來那些已經遭遺落的東西的。這是人生數學，也是人生哲學，有時是難以分對錯，端賴個人的世界觀、價值觀及人生取向。

 

　　所謂「美好枝葉」，那自然不是「花」，是某種價值觀下可以備受忽視的「旁枝末節」，但在另一種價值觀之中，卻又變成是很美好的、從不該忽略錯過的東西。

 

　　詞末謂：「問我初衷，鏗鏘的答，不吞吐。」卻是詞人把「初衷」「吞」了，來個意在言外。

 

　　整首詞中唯一感到寫得不大理想的是這幾句：「人情物理，直行直過，若然後遺未清掃，可否盡掃」。「後遺」似乎是「後遺症」的省略，但「後遺症」而配動詞「清掃」，配搭似有問題。再者，前文謂「人情物理，直行直過」，照理解是「人情物理」無暇「理會」或「理順」便直行直過，因而出現（遺留）問題，這樣，接着可能要做的應是重新「理會」或「理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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按：本文於昨天發表在《信報》「影音地帶」版「詞說詞話」專欄，見報標題是「成功歌詞範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