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詠謙《一路走來》（梁漢文唱）

 

 

 

 

 

　　似乎，現在的樂迷一聽到那些「自傳」式的歌曲，便即時感到很厭膩。筆者個人的感覺也有些類似，像近期梁漢文有首《一路走來》，初接觸時，心中都免不了「啊！又是這種自傳式歌曲」的反應。

 

　　轉念一想，流行樂壇之中，到時到候就會有些歌手須要以歌「自傳」一下，而論數量，「自傳」式歌曲肯定不會比情歌多，但大家看來都頗感厭膩，甚麼原因呢？是內容陳陳相因，難見新意？還是已經不大喜歡歌手要由填詞人代寫「自傳」？

 

　　說來，「自傳」式歌曲常常都有言志的成份，也常帶有人生哲理。故此，廣義來說，粵語歌中的名曲《海闊天空》亦可說有「自傳」成份，而可貴之處，那歌詞並沒有假手於別的填詞人，是歌手自己寫的，詞句情真意切，特別受歌迷欣賞。

 

　　大抵，筆者也確有那種情緒：一見又是假手於人的「自傳」歌，便條件反射地抗拒。不過，縱是情詞亦可新！同理，縱是「自傳」式歌詞，亦應平心靜氣看看，有沒有寫出新意？即或不然，能頗準確地代歌手吐心聲，其實都要很有功力才做得到。

 

　　回說梁漢文的《一路走來》，由側田作曲，陳詠謙填詞。側田寫的曲調，是大調色彩的，當中不少樂句都用了不少同音反覆，比如一開始就是九個do音連綿湧出。這樣多的同音反覆，用意也許是強調一種原地踏步的感覺。但在唱的效果而言，由於唱來速度並不慢，是頗易形成沉沉吟吟之感的。幸而填詞人不時借用節奏重音的錯覺，字音卻不必同一個音高，比如開始的那九個do音，先是四個陽上或陰去聲的字，其餘五個卻是陽平聲字，這樣在聲調上得以多些變化。但有時也不免連續八個同音高的字，如這一句子片斷「那個歲數跳跳碰碰」。當然，流行曲調創作總不會不求變化對比，在同音反覆以外，《一路走來》的旋律也頗有些高低跌宕之處，其中某一片段，更把很富動感的小音群do re mi mi mi fa mi在短短距離之內共出現了三次，跟那些同音反覆樂句是很有力的對比。

 

　　聽歌詞，但覺《一路走來》是頗能代吐出梁漢文的心聲。當然這只是吻合梁漢文向來呈示的形象，是不是真正的心聲，天曉得呢？

 

　　歌詞強調知足，甘於在平凡中探求一點夢想，亦為曾有過的一些輝煌而自豪。像下面幾個片段：「發覺信錯我太了不起，才習慣挫折裏那滋味」，「但我不多貪，從追追趕趕知世事極難，從來來回回迎路中急彎，沿路步伐未放慢」，「長路漫漫亦燦爛，回頭望著路軌感嘆，仍然活著便有賺」，「有過富貴也有志氣，窮得輕鬆，世界每朝早送我鳥語花香」可說是這詞作的精華所在：年輕時自視太高，在現實中碰壁多了，卻能自我調節，最重要的就是「不多貪」也沒有把步伐「放慢」吧。至於「世界每朝早送我鳥語花香」，筆者即聯想到李白《襄陽歌》中的一句「清風朗月不用一錢買」都是強調大自然送給我們非常受用的感官享受，只是有時我們完全不知珍惜不懂享用吧！

 

　　這首歌詞中有一句「誰人幸運便偷一眼」，猜想應是「誰人幸運便偷望他一眼」的省略句，但若真是這樣省略則甚是勉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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按：本文於昨天發表在《信報》「影音地帶」版「詞說詞話」專欄，見報標題是「代寫心聲甚艱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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