粵語歌文化歷史研究者,喜歡鑽研文字與音樂的創作,也喜愛數學與棋藝等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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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4-08-19 10:03:02
大抵每個詞人都有其懷想青春少年時代的詞作。最近,先有黃偉文為張敬軒填的《青春常駐》,繼有林夕為古巨基填的《致少年時代》。筆者由是卻也想到一二老歌,如鄭國江為陳百強填的中詞西曲《童年樂趣多》,又或者潘源良為林子祥填的《昨日街頭》等等。
潘源良的《昨日街頭》其實更多地觸及社會的變遷,這首歌面世於1988年,可說是「文化保育」的先鋒詞作。
黃偉文的《青春常駐》,主題更多地放在想青春常駐不老,而且看來也不是單純地在寫個人,詞中有這樣的句語:「談好一個事情,可以兌現時,你又已安睡!」不由得不想到當年鄧小平健在時,主張「五十年不變」,可是等不及香港收回,他老人家便慈祥地長眠去了,唉!
憶少兒日子,還是鄭國江那種詞風最快樂無憂:「童年樂趣多,又百厭又傻,球場學踢波……省波餅多多……為執波梗搵我。童年樂趣多,日子真好過,彈琴又唱歌,愉快更諧和……當我大傻,係走音都指我……純情學拍拖,話名溫功課,互切磋,同看書,手仔輕輕拖……」那真是個純真的世界,少兒的日子縱有苦與悶,都一一過濾走了。
大抵世界變了,憶少兒歲月,再不可以單單強調「樂趣多」,總得以今天成長後所面對的苦悶與痛楚作對照。這種變化,原因之一或是以前的歌詞篇幅短小,唯有單寫少兒時候的「樂趣多」,成長後的種種煩惱哀愁,欣賞者自行想像好了。現在的歌詞篇幅長,當然不需要舉一隅而讓欣賞者反三隅,合該四隅全作描寫。
古巨基的歌,名為《致少年時代》,那儼然是把「少年時代」當成是一個人來寫了。由此倒又聯想到黃偉文初出道的時期,為蔡濟文填寫過一首《童真你好》,那亦是把「童真」當成一個人來寫。文學手法萬變不離其宗,只是看作詞者是怎樣活用巧用。
說到文學手法,《致少年時代》中有這樣的句子:「只要想逃避,被窩總可以抱緊你。」這可說是「從對面寫來」的技法。比如說古代詩詞,明明是詩人詞人懷想對方,卻常常是先從對方懷想自己的角度落筆。而這處,不說抱緊被窩而說「被窩總可以抱緊你」,彷彿多了一個人關顧這個「你」。
相信對於寫詞的林夕而言,「最愛看頒獎禮歌星要角逐比賽」並不是他少年時代發生的事,卻要想像成是自己少年時代發生的事來寫,這可說是創作好玩之處:詞人要把自己變成八十後以至九十後。
說來林夕這詞也可以拿來註釋一下鄭國江的《童年樂趣多》,「省波餅多多」──「痛那麼單純」,「話名溫功課,互切磋,同看書,手仔輕輕拖」──「愛那麼輕易」。
筆者特別欣賞的是《致少年時代》中,好些文字句法與樂句特點很能緊密齒合,比如「羡慕你想哭與笑時哭與笑」、「煩人煩事不愛理便不去理」、「妒忌你想發洩時敢發洩」等幾句,都巧妙借用了所填的樂句的音群再現或模進的特點,而字句由此也充滿音樂感。
在這詞中,個別的動詞用得頗巧,使句語產生豐富的言外意。就如上舉的幾句中的「羡慕」與「妒忌」,那是意味少年時代的「你」可以這樣做而不須顧慮太多,但「羡慕」者或「妒忌」者卻苦於要顧全諸般社會規範,做不得了!說來,「羡慕」與「妒忌」這兩個雙音節詞在曲中是處於同一樂句的相應位置,可是二者在字音音高上是有差別的,前者最宜配同度音程,後者最宜配小二度或小三度音程,這種情況下,只有稍改動旋律才成。相信,這兒的音調確是為了遷就歌詞而稍作改動過的,這種情況在現今的粵語流行曲中是較少見的。
按:本文於昨天發表在《信報》「影音地帶」版「詞說詞話」專欄,見報標題是「懷想青春少年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