譜蘇軾《念奴嬌（大江東去）》為粵語歌後記

 

　　譜宋詞為粵語歌，婉約詞易辦，豪放雄壯詞卻難為。

 

　　就像筆者早前在一個講座上說的比喻：傳統中國音樂擅於「水無常形」，但要是表現雄偉，這長處肯定會變成弱點。表現雄偉，音樂的結構須如冰似鐵般的緊密，才易奏效。

 

　　所以頗好奇，譜蘇軾《念奴嬌．赤壁懷古》，該怎麼辦？可憐想到的都是西洋方法，大調主和弦啦，三連音啦，不如此似乎無以表現雄渾豪壯。宋人當時到底是怎樣唱《念奴嬌．赤壁懷古》？用甚麼表現手法去表現詞中的壯闊之語？又或者，李清照「詞論」中指「詞別是一家」，正是一語道破宋詞其實難以壯麗地唱。

 

　　一段常為人引用的古人筆記。

 

　　東坡在玉堂日，有幕士善歌，因問：「我詞何如柳七？」對曰：「柳郎中詞，只合十七八女郎，執紅牙板歌楊柳岸曉風殘月；學士詞，須關西大漢，銅琵琶鐵綽板，唱大江東去」東坡為之絕倒。

 

　　讀學者最新研究，始知宋人唱「詞」必用拍板。而今拍板早已變得很少用於歌樂中，雖然很多曲藝尚有使用，已不大顯眼。紅牙板、鐵綽板，都是拍板，質料大不同罷了，音色也因而迥異。

 

　　我們自然不必力求追效古風，何況也再難知宋人唱詞時拍板是怎樣運用的。

 

　　試譜這闋詞，成績是勉勉強強。因為要表現雄壯，不宜有太多拖腔，可這樣一來往往容易滑進像《女殺手》那種難堪的境地。

 

　　這也是筆者譜宋詞以來，第二首面對入聲韻的。先前是《聲聲慢》，婉約之詞，以短音就入聲字之短，問題不大，現在這雄壯詞也來個「以短音就入聲字之短」，有點像「自斷一臂」，因為長音符很多時更利於表現雄壯嘛。不過，經這一回的實踐，感到短音也有它的特殊韻致，其中的壯烈之感其實也有兩三分的。

 

　　詞的末兩韻，選擇採用「壓上」的方式轉調，即把 do 音全收起，讓 ti 音出場。從西洋樂理看，這相當於轉到「屬調」上，效果是比原調更開揚些。然而中國的民間音樂卻認為以「壓上」方法轉調，是轉到一個比原調抑鬱的調門。轉的調相同，理論上的說法卻南轅北轍，真是有趣。但在中國民間音樂中，又確是「壓上」會壓出「屈調」來。就如小弟這兒用「壓上」手法譜「故國神遊」幾句，感覺上也真是轉到較抑鬱的調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