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很想成為文盲填詞人》這本書……

 

　　本文於昨天發表在《信報》「影音地帶」版「詞說詞話」專欄，見報標題是「香港音樂工業暗藏怪胎」。

 

 

　　《我很想成為文盲填詞人》，這書其實十一月初已經面世。見到書名這樣趕得上填詞人是「文盲」之論的熱鬧，是會心一笑。

 

　　書的作者黃綺琳，是剛剛入「填詞人」這一行的，而出版社卻願意為她出版這本書，看來填粵語歌詞及填詞人仍是頗受關注的，故此書商都願意一試。

 

　　記得上一兩次現役填詞人出書談歌說詞，有鄭國江的《詞畫人生》和梁栢堅的《雷詞》。兩書中都說及很多已經很馳名的歌詞作品。但《我很想成為文盲填詞人》卻不是，作者談的大多是她自己的作品，有不少還屬於Demo詞，鮮為人知。不過書中是頗詳細說出她學填詞及入行的過程，頗方便我們了解當代粵語流行歌詞圈中的狀況。

 

　　讀此書，始察覺，算是由筆者首創用於填粵語歌教學的「零二四三」法，原來已經遍地開花，不少的填詞班的老師都教學生使用了。

 

　　可以說，「零二四三」就像建築工程中的竹棚，是架設出來方便工作的，工程完成後就拆掉，全無痕跡。不過黃綺琳在書中卻提到，有些「音感系」填詞人如陳詠謙，是不需借助「零二四三」這種像竹棚般的東西的，換句話說他們可以「免棚」開工，神乎其技。然而，當要先寫詞後寫曲，並且希望能幫助作曲家容易譜出好曲，相信就算「音感系」詞人，都不能「免棚」，因為真是從無到有寫一首詞出來，就像平地建築一座樓房，不搭棚，很多工序都無以展開。

 

　　黃綺琳這本書，最讓筆者感慨的是香港唱片工業近十多二十年發展出來的那種「Demo詞」制度。

 

　　近十多二十年，香港有不少賣歌給唱片公司的機構產生。由於想歌曲容易賣出，那些原創歌調便事先找人填上歌詞，這樣的成品，叫作「Demo詞」，一般對詞的要求頗低，而填這種詞的人也是沒有酬勞的。歌曲成功賣給唱片公司後，絕大部份時候都會請專業詞人重新填上歌詞，原來的「Demo詞」，意念或偶爾獲專業詞人借用，可是一般都是在完成幫助推銷作用後，頓即告廢。

 

　　「Demo詞」制度，是早已知曉，但看到黃綺琳完全不計較沒有酬勞，不斷地填「Demo詞」，既感動，也心痛──香港流行音樂工業為甚麼會發展出這種嚴重剝削寫詞人的制度！而想入行的填詞人，除了順從這種怪胎制度，似也難有別的選擇。

 

　　假如，這種怪胎制度更早產生，相信林夕、黃偉文也難以避免要接受這種艱苦磨練。或者應該相信，在這種怪胎制度中，寫詞人真有才華的話，一定能熬得過重重磨練，出人頭地！

 

　　寫到這兒，想起《鏡花緣》小說中，男人去到女兒國，要受紮腳之苦。香港會否有一天那怪胎制度顛倒過來？寫音樂的人要不斷地無酬地據歌詞譜「Demo曲」，賣出之後「Demo曲」便即時報廢，由專業作曲家再重新譜曲。

 

　　不過這樣的風水輪流轉，剝削依舊存在，全不值得鼓勵。

 

　　回說黃綺琳這本書，在第二章「歌詞課」內，談了若干填寫粵語歌詞時需注意的技術問題，頗值得有興趣填詞的朋友看看。不過，這書畢竟不是填詞教程，這些技術問題就只是輕輕點出，未必能夠讓愛寫詞者滿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