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月天《入陣曲》配不配《蘭陵王》？

 

　　本文於昨天發表在《信報》「影音地帶」版「詞話詞說」專欄，見報標題是「從《蘭陵王》到《入陣曲》」。

 

 

　　中國新近的古裝電視劇《蘭陵王》，找了台灣的當紅流行搖滾樂隊五月天來創作並演唱片頭曲《入陣曲》。這種事，很容易就想多了，只緣誰可以唱本來就可以是很權力與很政治的問題，比如一旦要問為甚麼主唱者是台灣歌手而不是香港歌手，或者有人便會想到回歸與未回歸的問題。

 

　　說到《蘭陵王》與《入陣曲》，可談的東西多着，那些容易讓人想多了或敏感的事情，這裏就不談了。

 

　　歷史上確有蘭陵王其人，而且還有一個宋詞詞牌就叫《蘭陵王》。詞學名家龍榆生編撰的《唐宋詞格律》，在註解《蘭陵王》這個詞牌名字時引用《碧雞漫志》卷四引《北齊史》及《隋唐嘉話》稱：「齊文襄之子長恭，封蘭陵王。與周師戰，嘗著假面對敵，擊周師金墉城下，勇冠三軍。武士共歌謠之，曰《蘭陵王入陣曲》。《越調．蘭陵王》，凡三段，二十四拍。或曰遺聲也。此曲聲犯正宮……」又引毛幵《樵隱筆錄》：「紹興初，都下盛行周清真詠柳《蘭陵王慢》……凡三換頭，至末段，聲尤激越，惟教坊老笛師能倚之以節歌者。」

 

　　宋代以《蘭陵王》詞牌填成的名篇，不能不推周邦彥那首詠柳詞。但周氏擅寫婉約詞章，即使本來宜填壯詞的詞牌，也往往填上婉約內容。《滿江紅》便是好例子。《蘭陵王》也應該是這種情況。看看辛棄疾《稼軒長短句》中的兩首《蘭陵王》，詞意就激越得多，這應是《蘭陵王》的正聲吧。

 

　　這《蘭陵王》，不管是周邦彥還是辛棄疾填的，都是用入聲韻的。可以想見原來的《蘭陵王入陣曲》，也應是押入聲韻的。所以如果電視劇《蘭陵王》想認真地擬古，其片頭曲《入陣曲》也該是押入聲韻，這樣最好還應用尚保存入聲的南方方言去演唱。想是這樣想，但現在的中國電視劇，也過了認真考古擬古的年代，開始天馬行空了。何況，方言能出現在中視的劇集片頭曲內嗎？

 

　　《衝上雲霄Ⅱ》配林子祥的曲與唱、鄭國江的詞，配不配？同樣的問題，《蘭陵王》配五月天創作演唱的非常搖滾非常西化的《入陣曲》，配不配？網上其實也不是完全沒有非議的。不過，一切都是主事人說了算，既然五月天唱《入陣曲》已成事實，多說也無謂。

 

　　其實，五月天這首《入陣曲》的歌詞（由其成員阿信撰寫），寫得頗有意思，屬借古喻今之作。即使音樂不配古代中國背景，歌詞卻是配得上的。

 

　　比方說，從下面的兩三個歌詞片段：「當一座城牆，只為了阻擋，所有自由渴望」，「當一份真相，隻手能隱藏，直到人們遺忘」，「忘不記，原不諒，憤恨無疆！肅不清，除不盡，魑魅魍魎！幼無糧，民無房，誰在分贓？千年後，你我都仍被豢養！」就禁不住會聯想到當代中國的許多讓人心焦的景象。

 

　　有些詞句還挺悲壯蒼涼的，像詞末所寫的：「像我們，都終將葬身歷史的洪荒，當世人，都遺忘我血液曾為誰滾燙，入陣曲，伴我無悔的狂妄！入陣去，只因恨鐵不成鋼！」滿懷理想的為家為國拋頭顱灑熱血，即使想到往後結果是湮沒在青史中，長被遺忘，卻依然無悔入陣！看來那生命就是為了這一刻的拚鬥！而最後的一句「入陣去，只因恨鐵不成鋼」，相信也寫中很多人的心聲的：對某事或某些事恨鐵不成鋼，並為此硬著頭皮「入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