粵語歌文化歷史研究者,喜歡鑽研文字與音樂的創作,也喜愛數學與棋藝等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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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3-07-30 08:47:19
本文於昨天發表在《信報》「影音地帶」版「詞話詞說」專欄,見報標題是「嚴重疏離父子情」。
時常有人把母親節謔稱作「冇親節」、父親節謔稱作「負親節」,近期唱作歌手小肥有一首歌曲也喚作《負親》,不難推想是一首關於父親的作品,更準確地說,那是首關於父子情的歌曲。為這首《負親》填詞的,是火火,他是導演,2004年已開始寫流行歌詞。
較專門地寫父親形象的粵語歌,筆者印象最深的會是薰妮主唱,盧國沾填詞的《孩子,不要難過》以及林子祥主唱,林振強填詞的《追憶》。然而比起來,火火這首《負親》,對父子之間感情的疏離,欲親難近的描寫,卻是特別細膩和深刻。歌曲也頗動聽,大抵是因為從旋律來看,並不屬「碎片化」一類的,其音符密度適中,頗宜於抒情。
詞先從觸覺開始,謂「害怕鬚根粗糙的你」。這是生活中很微小的細節,但卻真可以影響到小小男孩對父親的觀感,至少「害怕」的心理已經由此產生。
詞繼而從視覺着眼,「你莊嚴正氣,像說別要騷擾你」。於是,父子之間的隔閡,逐漸確立。做為兒子的,就連向父親「講一聲晚安,還需苦苦掙扎過」,那疏離的關係,實在嚴重!
其後,還有更難堪的描寫:「我跟你到了某天相對晚餐裏,比不相識更沒趣。」這個對比,有很豐富的言外之意。跟不相識的人相對晚餐,彼此各吃各的,互不相干,兩個人的心境都是寧靜的,無波無浪的,而要是想搭訕攀談,開起口來也不太難。但跟父親相對晚餐,相識如不識,至少在兒子的心境內便無法寧靜,總是想着可有些甚麼話能跟父親說說,緩和一下疏離的關係、消解一下冷戰般的氣氛。然而又因疏離的時間太長了,即使想「搭訕」一下,口卻難開,像被黏合了,由是感慨「比不相識更沒趣」。
詞意發展下去,寫到父親病重,兒子才有機會再親近他,但一切都有點遲,「無法訴說個開心故事回望」、「難以對你再親口說下承諾」、「心聲藏於我心裏暗暗建的堡壘」。及至葬禮,發現更多遺憾:「曾經收起的抱擁,曾經懶去寄的書信……已是無用」。這一段之中,「墓碑的旁邊,我即使向你談論今天的瑣碎,你都不覆半句」,讓筆者想到宋代詩人高翥的《清明》詩中的一句「一滴何曾到九泉」。
歌曲最後,作了一個假設:「若當初孩子,懂得將我愛你這一句豁出去,或會拉近差距」。筆者很自然聯想到多年前古巨基主唱的《愛得太遲》以至陳奕迅主唱的《Shall We Talk》(恰巧都是林夕填的詞),還是那個老生常談的題旨:珍惜眼前人,要愛就要勇敢地去表達,主動打破隔膜。
末了,說一點屬技術層面的,也可說是較苛求的事情。詞中有四處把虛字(或者說是輕聲字)填了在重拍兼長(拍半)音之上,效果其實是不大好的,只是我們日常以粵語讀語體文,常常輕音重音不分,對此很少為意罷了。可是若追求完美,把輕聲字填在又長又重的音符上,未免稍欠美感。這四處是「你卻溫暖地」、「到我親切地」、「奪出的淚水」、「墓碑的旁邊」中的兩個「地」字和兩個「的」字。此外,詞中有一句「才知今天的你我」,那「的」字亦填了在次強拍的拍位上,幸而只有半拍長,倒是可以忽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