電影《一代宗師》內的「粵調界」一代宗師

 

　　本文於昨天發表在《信報》「影音地帶」版「詞話詞說」專欄，見報標題是「向『粵調界』一代宗師致敬」。

 

　　拜讀游清源二月二日的大文「一代宗師風流夢」，始知王家衛的《一代宗師》內可以聽到何大傻和呂紅合唱的諧趣粵語時代曲《天之嬌女》，以及小明星唱的優雅粵曲《風流夢》。讀後暗忖，不知游君幾時會指出，諧趣也好，優雅也好，兩首曲詞俱出自胡文森的手筆！

 

　　當年，相對於「曲聖」王心帆、「曲王」吳一嘯，胡文森也獲「曲帝」的美譽。但胡文森最是全才，創作上，粵曲曲詞、粵語流行曲曲詞、小曲曲調、流行曲曲調都有傑出的貢獻，他也是很不錯的音樂好手，能當音樂領班，單數這五項，「曲王」與「曲聖」俱非全能。因此，胡文森可以說是「粵調界」的「一代宗師」！《一代宗師》內能聽到「一代宗師」的諧趣粵語歌與優雅粵曲，竊以為王家衛是偷偷向胡文森這「一代宗師」致敬。適值今年是胡文森去世五十周年，但相信舉目也難見紀念他的音樂會，儘管當王家衛是悄悄紀念胡氏。

 

　　筆者近年考證過，《天之嬌女》面世於1955年八月，是和聲公司第四十一期的七十八轉唱片出品。電影《一代宗師》內，葉問初到香港深水埗時，沿路聽到這《天之嬌女》。然而歷史上，葉問初到香港是1949年左右之事，他居然能聽到五、六年後才面世的粵語時代曲，真奇。當然，電影不是歷史，要的是《天之嬌女》的那種情趣與格調罷了。

 

　　說回胡文森，難得有王家衛在悄悄紀念他，其實胡文森寫的優雅粵曲曲詞，多如恆河之沙，如果為他開個粵曲作品紀念專場，大抵可以連唱十晚八晚都不虞曲目重叠。

 

　　胡文森寫的粵語時代曲曲詞，由於那個年頭的粵語歌總是「俗傳雅不傳」，他的代表作就似乎只能數《詐肚痛》、《飛哥跌落坑渠》、《扮靚仔》以至《天之嬌女》等等（恰巧全都是以西曲填上諧趣粵語詞）。實際上當然不是，看看他包辦曲詞，由芳艷芬首唱的《秋月》（錄音中的小提琴是胡氏親自拉的），便知道他也有寫得很不錯的優雅粵語時代曲作品。《秋月》這首精緻的流行曲小品，後來鄭少秋、鄭錦昌都有重新灌唱過，鄭錦昌每開演唱會，《秋月》也總是必唱的。

 

　　回想一下，當時要是條件好一點，粵語流行曲的地位高一點，胡文森的流行曲創作才華應該能得到大大的發揮，而不是現在所見的，他包辦曲詞的優雅流行曲作品只有寥寥幾首，但正是在這寥寥幾首中就有一首《秋月》流傳不輟，真不簡單。說來也因為「俗傳雅不傳」，由吳一嘯寫詞，胡氏譜曲的電影《蝴蝶夫人》插曲《載歌載舞》，知者向來不多，可是據《載歌載舞》填上惡搞式歌詞的《賭仔自嘆》，則天下聞名──香港人另一陋習，重幕前人不重幕後人，於是也鮮有人知道，《賭仔自嘆》的曲調，創作者乃是胡文森。

 

　　提起胡文森的「粗俗」名作《飛哥跌落坑渠》，很多人以至文化人都以這首歌作為那年頭粵語流行曲粗製濫造的代表。但他們往往忽略了，這首歌曲的唱片版本，是以錄音質素高超著名的娛樂唱片公司製作的，而為這首歌曲編曲的乃是顧嘉煇，如果說《飛哥跌落坑渠》這首歌屬粗製濫造，等於在說那時的娛樂唱片公司和顧嘉煇亦粗製濫造了。不妨多提一下，更早期的粵語流行「俗」曲《海上風光》（廖志偉原詞原唱），也是由顧嘉煇編曲的。

 

　　草草的便寫了上千字，言雖有盡時，但求聊表對胡文森這位「一代宗師」之敬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