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詠謙《斬立決》

 

　　本文原發表於2012年9月8日的《南方都市報》「粵詞閱好」專欄。見報標題是「判刑嘉年華」。

 

　　斬立決！這三個字很暴力也很血腥。而這樣三個字卻是直接用作歌曲名字，由此也可以見到現今的粵語流行曲，寫詞作風跟往日真是有點不同，美不美未必考慮，最重要是真不真，最好能夠直接點題又夠震撼。

 

　　《斬立決》，是周柏豪的新歌，填詞的是陳詠謙。

 

　　這歌詞寫的是人們擁有網絡世界後的新暴力景觀：每個人都是判官又每個人都不用為自己的判決負上甚麼責任！此外，當某種觀點的持有者數量較多，通過從眾心理在網上會如滾雪球般越滾越大，力量足以壓倒和摧毀任何弱勢觀點。《斬立決》歌詞喻寫的，就是這些網上的欺壓與侵凌。其中，也隱隱道出了人們都把別人的痛苦作為娛樂自己的工具之可惡。

 

　　詞一開始便謂：「被社會抄家，再被網絡凌辱……然後你用最毒那字句，讓他永不超生，卸下責任，繼續你人生。」這正是時下網絡生態的常見景象。

 

　　在接着的一段，是接二連三的「死不ＸＸ」與「活該」：「人人也歡呼拍手湊熱鬧說他死不足惜……墮下那刻聽見一千句活該。你看著爛肉，說他死不悔改！」藉著這些誇張情景，詞人是喻示著弱勢者如何被眾人「斬立決」，動輒得咎，全無退路，而眾人總是帶著幸災樂禍的心態。

 

　　寫罷眾人的「判刑嘉年華」，詞人轉而寫起「被判刑者」來，但只寥寥兩三句：「自問犯下甚麼錯，淪落到要處斬，撲熄世人怒火，還有一堆恥笑，大眾在娛樂……」可以想見詞人不可能把那「錯」寫得具體，而言下之意則並不是甚麼不可饒恕的大錯，不幸的是被大家「斬立決」了。其實，這兒忽然來個「自問」，頗感突兀，詞中明明一直在稱「他」，「他」卻突然變成「自」，似乎是覺得欣賞者不誤會詞意便成，交代不須太清楚。

 

　　詞人在關鍵之處跳出來指控：「你不准他悔改」！「你已經將他割開，叫他怎麼悔改？」但願讀者下次在網上雀躍地隨大流起哄的時候，能想到詞人這微弱的斥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