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薔薇之戀》、《星河》與粵語歌地位

 

　　本文於昨天發表在《信報》「影音地帶」版「詞話詞說」專欄，見報標題是「粵語歌歧視五十年不變」。

 

 

　　商台的第一首電台廣播劇主題曲，是《薔薇之戀》；無線的第一首電視劇主題曲，是《星河》，這兩首歌有個共同點：都是以國語唱的，可謂無獨有偶。這足以說明，上世紀五十年代至七十年代初，國語歌曲在香港地位之高，也可以見到，發展至七十年代初，香港的國語歌勢力真是強弩之末了。

 

　　《薔薇之戀》估計誕生於一九六二年，距今五十年了。一九六二年十一月中首映的粵語片《薔薇之戀》，是據商台的同名廣播劇改編的，還移用了那首國語主題曲。影片廣告上說：「主題曲風行港九」、「本片主題曲唱片破本港銷售紀錄」，不管其中有否跨張失實，但筆者相信《薔薇之戀》打自誕生那年起就甚流行，重唱者更是無數，包括台灣的尤雅，以至香港的九十年代巨星林憶蓮。

 

　　《星河》誕生於一九七二年，距今也四十年了。無線劇集《星河》，首播於該年的八月二日，同名主題曲是由顧嘉煇據瓊瑤的詞譜成的，由詹小屏主唱。詹小屏是土產的國語時代曲歌手，她是香港首個歌唱大賽──《星島晚報》於一九六零年首辦的業餘歌唱比賽的歐西流行曲組的冠軍。

 

　　然而《星河》比起《薔薇之戀》已不可相提並論，劇集與歌曲都是無聲無息的，可以說明無線仍相信主題曲要用國語唱的想法是錯誤的。可是無線當時也沒有想過電視劇主題曲用粵語唱的可行與否，據監製《煙雨濛濛》的梁天憶述，一九七三年時，他想在劇集中加一首粵語唱的主題曲，公司連費用都不願支付，要監製自行想辦法。所以當年風行唱片公司為無線炮製了第一首粵語唱的電視劇主題曲《煙雨濛濛》後，出唱片時卻不交代是電視歌。

 

　　雖說時來運到是很宿命的言辭，但顧嘉煇七二年寫《星河》不流行，七三年寫《煙雨濛濛》不流行，要到七四年寫《啼笑因緣》才成功，不禁嘆一句時也命也，而到後來人們只願記住《啼笑因緣》是香港「第一首電視歌」。

 

　　《星河》不流行，是非戰之罪，那時的國語時代曲是青山、姚蘇蓉、尤雅等的天下，哪容得下港產國語歌，縱然歌詞是出自瓊瑤之手。說到歌詞，《薔薇之戀》的歌詞，出自慣填粵語歌的周聰之手，寫起來倒也有一二分瓊瑤的影子，又或者像莊奴寫給鄧麗君的那些《月亮代表我的心》之類。「你要是愛薔薇，哪怕薔薇刺多……你要是愛薔薇，為何不說清楚」簡簡單單的字句，愛恨嗔痴兼具，難怪贏得幾代人的鍾情。

 

　　已故的香港流行音樂創作人黃霑在其粵語流行曲學術論文中寫道：「……居然也不時要向積習甚深的歧視投降，像由該台營業部經理鄺天培作曲，周聰填詞、林潔主唱的《薔薇之戀》同名廣播劇主題曲，竟是國語的。這是荒謬透頂的事，粵語廣播劇，主題曲要用國語唱出！」「……《星河》也是國語，粵語戲劇主題曲用國語，顯見粵語歌曲到六十年代末，仍然被大眾公認不登大雅。這本是很荒謬的現象，自己的母語，居然歧視？」

 

　　俗語謂十年河東十年河西，何況是四十年前的《星河》與五十年前的《薔薇之戀》，但重溫這兩首國語歌的誕生背景，想到今天的粵語歌又有點前路茫茫，真是百般滋味。「自己的母語，居然歧視？」黃霑所詰問的情況，在現實中又隱約地在發生──在某些群體中，寧聽韓語歌，不聽粵語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