支持原創小曲的小燕飛

 

 

　　今期想專門地談談小燕飛。雖然本欄的定位是以談粵曲界音樂人士為主，但正如筆者上期在這裏所說，願意灌唱原創的「小曲」或「粵語時代曲」的名伶絕不多，所以錄唱者多是年輕小輩，紅伶而願唱的，就僅有小燕飛和芳艷芬而已。對於香港觀眾，芳艷芬大名仍如雷貫耳，小燕飛因僑居美國紐約已有幾十年，後生一輩都幾乎忘了她的名字。因此，筆者認為很值得在這兒介紹一下這位甚支持「原創小曲」的歌者，要是有多幾位像她的紅伶，當年的「小曲」或「粵語時代曲」的地位，肯定會大大提高！

 

　　小燕飛自然是藝名，她原名馮燕萍，廣東番禺市橋人，生於一九二零年八月廿八日，現在已是九十多歲。其父是米商，兄弟姊妹共七人，她是四姊妹中最小的。父親去世甚早，幼時就學於私塾，也曾就讀於真光學校。她很小的時候就愛好唱粵曲，但其老師是留聲機與唱片，由於興趣實在大，又肯下苦功，造詣漸佳，還引起歌壇中人的注意。十五歲的時候，也就是約在一九三五年左右，歌藝已頗有成就，為了發展，離開家鄉市橋跑到廣州這個大城市去，且成為各大茶樓歌壇爭取羅致的目標。

 

　　在廣州之初，她師事吳一嘯，努力研究子喉，其後願為她撰曲的還有胡文森，有了這些猛人助陣，小燕飛的粵曲之路更見康莊。不久，她轉到香港發展，還開始灌錄起粵曲唱片來，據知，到四十年代後期，她所灌的唱片，已數逾半百，人們更譽她為「子喉仙子」、「子喉聖手」。話說日軍侵華之初，小燕飛為襄助小明星返穗治病，特偕小明星在澳門新馬路之平安戲院登台，一連七晚，二人一個是「子喉聖手」，一個是星腔宗師，頓時風魔了濠江，前座門票炒高至十倍。

 

　　據吳其敏所記，小燕飛年輕時曾寄居某將軍府中，嘗隨眷遊潮汕，小住澄海。由於藝早有成，小燕飛很早便授徒，其徒乃有「歌壇玫瑰」之譽的梁瑛，梁氏唱的是平喉，師徒二人遂可經常搭檔。

 

　　小燕飛也很早便開始她的電影事業，處女作是一九三七年時大觀電影公司的出品《金屋十二釵》。戰後，她的電影事業發展更大，比如四十年代後期，曾獲譽為「粵語周璇」！而五十年代時，她更經營片花（即有關電影賣埠的事情）買賣，不僅僅是藝人那樣簡單了。

 

　　回說她的唱片。在粵曲唱片方面跟不少紅伶合作過，著名的有跟任劍輝合唱的《海角紅樓》、跟靚次伯合作的《漢月蠻花》、與白駒榮合唱的《錢作怪》以及與新馬師曾合灌的《情海歸帆》等。

 

　　小燕飛灌錄的「原創小曲」，數量也不少，較著名的有由大長城唱片出版的《燈紅酒綠／淚盈襟》、由幸運公司出版的《思迷迷／春到人間》、由美聲唱片公司出版的《點點落紅飛絮亂／抱着琵琶帶淚彈》。這六首應該都是電影歌曲，但估計《淚盈襟》所屬的電影《長使英雄淚滿襟》最終並沒有開拍，說電影歌曲似有點名不副實，然而其餘五首，則肯定是電影歌曲。《燈紅酒綠》來自電影《血淚洗殘脂》，首映於一九五零年六月十五日，是小燕飛與羅品超合演的。《思迷迷》來自電影《家》，首映於一九五三年一月七日，小燕飛在片中飾演自小與表哥（吳楚帆飾）相戀的梅芳，遭遇阻力，鬱鬱而終。《春到人間》來自電影《萍姬》，首映於一九五四年四月廿九日，小燕飛是女主角。《點點落紅飛絮亂》和《抱着琵琶帶淚彈》都是電影《人隔萬重山》內的插曲，該片首映於一九五四年四月二日。主角是紅線女、梅綺、張活游、張瑛。

 

　　這六首歌曲，除了《思迷迷》是調寄小曲《胡笳十八拍》（又名《寡婦彈情》，但奇怪的是，唱片資料上卻說作曲者是盧家熾），其餘五首俱是原創的。它們容或帶有「流行曲」成份，但總體風格還是頗有粵曲味兒的「粵調」。事實上，在電影《血淚洗殘脂》中，小燕飛是在夜總會內唱出《燈紅酒綠》的，照理，夜總會是追求時尚之所，所唱的該是時代之音，因此，這首《燈紅酒綠》可謂是時代曲化了的粵調。《點點落紅飛絮亂》和《抱着琵琶帶淚彈》這兩首屬於電影《人隔萬重山》的插曲，在電影中是由紅線女主唱的，但是唱片版本的主唱者卻是小燕飛。這例子恰好說明，在當年紅線女是絕少灌錄單支的「原創小曲」的唱片版本的（事實上也真可能一首都沒有）。

 

　　這五首「原創小曲」，《燈紅酒綠》、《淚盈襟》和《春到人間》都是由胡文森包辦詞曲，而《點點落紅飛絮亂》和《抱着琵琶帶淚彈》則俱是由李願聞寫詞、盧家熾作曲。這批「原創小曲」，幸而有小燕飛錄成唱片，如果僅靠電影，相信知者不多。看看八十年代後期庚子前輩談小燕飛時談到：「她唱委婉淒然之歌，固是無懈可擊，如《淚盈襟》、《點點落紅飛絮亂》、《手抱琵琶帶淚彈》（此處是記錯歌名了）……等等，聽來真有一字一淚之哀情，教人聞之酸楚，感染力之深，得未曾見。」

 

　　在五十年代，粵樂人為電影寫的「原創小曲」數量頗不少，奈何唱片公司願錄製成唱片的不多，這跟六十年代恰恰有點相反，粵語片的原創歌曲產量下降，數量上是遠及不上五十年代，然而六十年代的電影原聲唱片卻在數量上比五十年代多得多。這當中，還是慶幸紅伶之中有小燕飛願意灌錄創作人的心血！

 

　　附記：本文參考資料包括收錄於《吳其敏文集２》中的「探小燕飛***之居」、「星河探幽錄．小燕飛親筆題詞」；《星島晚報》一九五五年二月十三日第四版的小燕飛專訪；《新翡翠周刊》第一二四期（一九八八年七月二十日出版）庚子的「名伶趣事」專欄。

 

 

　　註：本文曾發表在《戲曲品味》2012年七月號第一四零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