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圖靈歌》與粵語歌先詞後曲

 

　　本文於昨天發表在《信報》「影音地帶」版「詞話詞說」專欄，見報標題是「先詞後曲的《圖靈歌》」。

 

　　這陣子在網上見到一首用粵語唱的《圖靈歌》，那是香港的文化人為響應紀念電腦之父艾倫圖靈（Alan Turing）誕生百年而創作的。《圖靈歌》原是卞小星寫的《圖靈詩》，只有文字，後來陸離把它譜成歌曲，現在網上聽到的版本，演繹者是歌唱老師馮夏賢。

 

　　筆者近年常為香港現今的粵語流行曲創作埋葬了先詞後曲的傳統而抱不平，因為那無異於把一條創作之路封死了，而要是能沿這條路走去，將會獵取得很多優美而獨特的風光。現在見到《圖靈歌》，眼前一亮，不禁要就這方面多說幾句。

 

　　一般抗拒粵語歌先詞後曲的理由，不離三項：一是受粵語九聲限制，旋律難譜寫得動聽；二是旋律結構也因同樣理由容易變得鬆散，難以牢記；三是容易弄出粵曲味來。這三項理由，亦可說是使音樂人裹足不前的三大困難。

 

　　就以這幾點來審視《圖靈歌》，首先歌曲肯定沒有粵曲味，其次，曲調的旋律線無疑是鬆散的，但全首歌的節拍安排，卻有頗緊密的佈局和照應，彌補了前者的不足。至於歌曲動聽與否，卻頗主觀，但至少馮夏賢的專業演繹，使歌曲增添幾分優美。可見，上述三項困難，《圖靈歌》至少是把第一、二項都克服了一半，第三項是完全克服。如果要給《圖靈歌》的旋律創作打分，筆者會給七十分，肯定是及格的。

 

　　想想陸離在旋律創作方面屬於業餘玩票，譜《圖靈歌》也能得到頗佳的成績。屬專業的流行音樂人，實在也沒有甚麼藉口排斥或拒絕先詞後曲的創作方式。

 

　　說來，筆者近期發現，不少經典粵語流行曲，都有先詞後曲的成份。比方說關正傑的《大地恩情》，末尾的一段：「若有輕舟強渡，有朝必定再返……但我鬢上已斑斑」是先詞後曲的，這從旋律結構便可看出端倪。又如許冠傑《鬼馬雙星》中的副歌：「人生如賭博，贏輸都冇時定；贏咗得餐笑，輸光唔使『興』」亦是先詞後曲的。據了解，這首《鬼馬雙星》是先有副歌的詞句，譜上旋律後，再構思主歌的旋律的。許冠傑的《浪子心聲》，據黎彼得近年在多個訪問中透露，主歌第一段和副歌的歌詞，都是詞先於曲的！這幾首歌曲，可說都是克服了上述的三項困難。

 

　　現在我們已完全認為粵語流行曲的創作方式必須是作曲家寫出旋律，讓詞人去填詞，並成為「常識」。因而我們常常忽略，先輩們有不少經典之作卻是反其道而行，詞先寫，曲則依詞而譜。

 

　　其實近年偶然也會有粵語歌是先詞後曲的，只是如果作者不說，不易察覺，因為頗違反「常識」。比如早幾年林海峰主唱的《流行曲》，就是一例。這首以先詞後曲寫成的歌也曾是不少歌迷的至愛哩。

 

　　再說，現在的粵語詞人在理論和技術上肯定比前人高明，因而音樂人也不必擔心詞人先憑空寫出來的詞句，難以譜出較理想的旋律。簡單點說，詞人是能夠以有一定韻律的字句聲調來暗助音樂人去寫出較理想的旋律的。比如第一段某句寫了「藏龍臥虎」，次段相應的地方他會「填」上諸如「明眸皓齒」、「茫茫大海」、「如何獲取」、「仍然未肯」、「難為自己」等等聲調跟「藏龍臥虎」一樣的字句，這樣，兩段歌詞譜出來的旋律將可以完全相同，也等於把第一段旋律重唱一次呢！所以，粵語歌先詞後曲，何樂而不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