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文昨天發表於《信報》「影音地帶」版「詞話詞說」專欄,見報標題是「達明一派更新《明星之歌》的不足」。
在他報看到有人談達明一派現象,省悟香港不但是「詞大過曲」,而且「文化」大過「音樂」。一個很易想到的因由是讀者作者皆不用懂音樂,而作者只需借用一點文化理論甚或不需要,把一些流行樂壇現象談得天花龍鳳,便足以讓讀者感到過癮好看。然而,音樂呢?我們到底要不要加深認識?抑或這已不是傳媒或文化人的責任?
提到達明一派,最近其「新歌」《排名不分先後左右忠奸2012(你chok定唔chok)》(下文簡稱《排名》)遭無線「河蟹」,某報在港聞版報導,並引錄整首歌詞,作詞者是小克、梁栢堅和黃耀明,但作曲者竟是「佚名」。
以筆者所知,作曲一欄應如是交代:「何大傻、邵鐵鴻、何柳堂原創,鄭君綿串聯改編」。
《排名》是改編自鄭君綿1968年的《明星之歌》,原作玩堆垛明星名字,達明的改編之作則變為堆垛與香港息息相關的各界名人的名字。不過,劉以達尚算曾玩玩中國樂器,但對傳統的廣東音樂,所認識的肯定只比「上大人,孔乙己」多一點點而已;黃耀明滿腦歐風美雨,就更不用說了(說來,現今香港的流行音樂人似乎對不認識傳統毫無愧色)。因此,達明二人只看到《明星之歌》堆垛明星名字好玩,要一而再的仿效,卻不知道《明星之歌》的旋律也是玩堆垛,而且堆垛得很有心思。
《明星之歌》是由三首著名廣東音樂串聯而成的,依次是何大傻的《花間蝶》(選取了從開始起的三分一左右)、邵鐵鴻的《錦城春》(選取了從開始起的半首左右)和何柳堂的《賽龍奪錦》(選取了曲子中間稍後的一小段,篇幅約只有全曲的六分一)。這種剪拼之法,雖非鄭君綿獨創,卻也是罕見的,可是鄭君綿是剪拼得很出色的,從中更可感到鄭對傳統音樂認識甚深。《明星之歌》在串聯這三首不同的粵樂作品時,還以同音相接的方法,施展轉調技巧,使情緒上得到豐富的對比。以粵曲的術語來說,是以正線的《花間蝶》轉接到反線的《錦城春》,然後又轉到正線的《賽龍奪錦》。值得補充的是,鄭君綿從《賽龍奪錦》截取出一小段來,原是沒頭沒尾的,但為了有結束全首歌的感覺,除了把最後的那個樂句放慢,還巧妙地改了原作一個音(即「也曾同見面」裡「也」字所唱的音,如果不改那個音,唱的應是「亦曾同見面」了),使終止感覺大大增強。這樣地巧改原曲,其實也分別體現在《花間蝶》和《錦城春》兩曲的「斷口」之處(即「胡楓薛家燕」及「駱恭李香琴」兩句歌詞所屬的樂句),由於鄭君綿在這兩處都作了恰當的修飾,使段與段之間過渡自然而又層次分明。
且患一患文化人的通病:過度解讀,要說的是,鄭君綿這首《明星之歌》,明是向明星致敬,暗裡或是有向何大傻、邵鐵鴻和何柳堂等粵樂名家致敬之意吧!
看得出達明一派十分鍾情鄭君綿這首《明星之歌》,廿三年來把《明星之歌》裡的「名單」改寫了三次,但筆者覺得很不夠意思的是,在曲調方面卻始終是「蕭規曹隨」,不敢越雷池一步!深信,要是達明一派識得《明星之歌》在旋律上的奧妙,多識幾首傳統的廣東音樂作品,今次的《排名》在旋律上可以有不同的玩法,比如會多串聯兩三首傳統廣東音樂進去(向更多粵樂名家致敬),又或選取《賽龍奪錦》的曲調時篇幅選用更多之類,這樣「名單」可容納更多「名字」,旋律面貌也能舊中帶新,一新樂迷耳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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