佔領天地會

 

　　本文昨天發表於《信報》「影音地帶」版「詞話詞說」專欄，見報標題是「緊貼現實的『詞史』」。

 

　　唐代大詩人杜甫既獲譽為詩聖，也獲譽為「詩史」。宋末的文天祥更肯定地說：「昔人評杜詩為詩史，蓋以其詠歌之辭，寓記載之實，而抑揚褒貶之意，燦然於其中，雖謂之史可也……」

 

　　流行曲詞是時代的聲音，理應也有可譽之為「詞史」之作。但在幾十年前的無網時代，唱片製作需時頗長，一般都不會考慮涉及很近期的時事的題材，何況還要考慮電台的把關人會否讓這種「非情歌」過關，讓它通過電波傳揚。所以那時像《加價熱潮》、《新區自嘆》等寫實歌曲，俱並非即景之作，只能泛泛地寫些在一個長時段裡都仍在發生的民間疾苦。記憶中，1982年夏秋之交掀起反對日本纂改教科書的侵華史實的浪潮後，林振強詞、葉振棠唱的《血肉來擋武士刀》應該算是即景的詞作，可惜「姍姍來遲」，而電台也不大播放，知者不多，殊為可惜。

 

　　現在已進入不可一日無網的時代，情況大大不同，歌曲灌錄好後都急不及待的便放在網上，且不虞有嚴苛的把關人限制歌曲的傳揚。因此，在新世紀裡，粵語歌中堪稱「詞史」之作，數量是日增。它們未必能獲選為電子傳媒評斷的甚麼金曲，卻是很為喜歡非情歌或反映時代作品的樂迷的擁戴。

 

　　這裡介紹兩首近期的「詞史」之作，一是小克填詞、關楚耀主唱的《佔領》，一是梁栢堅填詞、Kolor主唱的《天地會》。這兩首作品還同時屬「新紀元歌詞計劃」之作。對於這個「計劃」，筆者的狹義與個人的理解是，在那「末日」傳說後的「末日」之後，世界就進入新紀元。詞人就是想以詞記下這新紀元前後的點點滴滴變化。

 

　　《佔領》的題材，反映的是幾個月前「佔領華爾街」行動所掀起的全球響應的「佔領」行動。至於《天地會》，一方面是有感於港人因《天與地》電視劇而帶起的澎湃思潮，而詞人借用「天地會」這個歷史名詞──清代一個秘密民間社團的名稱，看來是要讓閱聽者有更多的聯想。當然，這種非常即景的「詞史」之作，也可能跟時事靠得太近，看的想的未必全面深廣，但至少是寫出了當下的感懷。

 

　　《佔領》這首歌，既唱又rap，在rap詞這寫作限制較小的部份，詞人手到擒題：「世界由邊個去操控？世人被影子幕後去操控。少數嘅頂峰掌控呢片天空，同天空下嘅大同只存在夢中」反映資本主義社會往往是由少數人操控多數人，並且形成許多霸權。詞人感懷於「佔領」行動，歌詞寫來不免帶點口號色彩，比如：「摧毀權勢堆積的堡壘，來草擬新規矩。誰人來摧毀含咖啡因的思緒，來吞乾這一杯清水……摧毀財富堆積的堡壘，來撕破這面具。誰人來摧毀，貧富之間的差距，平均分予每個族裔？」但其中確也傳遞了「佔領華爾街」行動的精神。

 

　　《天地會》好些歌詞明顯是呼應電視劇《天與地》的劇情，而這相信也是我們的八、九十後很感共鳴的部份。但詞裡也頗有一些別的元素，比如「若果哭聲原來為獻媚，像金色太陽，哪會再起。」寫的應是因北韓領袖去世後某些現象所生的聯想。詞人是樂觀的，像已看見了新紀元的新氣象，所以在結束處寫道：「城市永不會死，搖滾終於會破牆，世界有天合唱！」

 

　　由《佔領》、《天地會》再而又想回《血肉來擋武士刀》。當感到三十年前的《血肉來擋武士刀》聽來有甚隽永的一面，期待三十年後人們聽到《佔領》、《天地會》，亦會感到它的隽永。